會稽城,位於揚州東部,物華天寶,可謂是人傑地靈。又因為這會稽城靠近修真界五大門派之一的玄天宗,不時會有玄天宗弟子出現,所以會稽城的治安極好,宵小之輩甚少。即便是其他修真門派的修士到了會稽城,也要給玄天宗幾分薄麵,甘心做一個普通人。如此一來,時間一久,在會稽城便形成了一個風氣,夜不閉戶。

此夜不閉戶,不同於其他地方的夜不閉戶,不是晚上睡覺不關房門,而是到了晚上也不關閉城門,任由人畜進出。既然不關城門,很多進城務工人員也就沒了後顧之憂,即便歇工了,天黑了,也不會立刻離去,而是找他三五人聚在一起熱鬧一番。時間一長,城內的諸多商鋪也就主動開了夜場,方便他人,得利自己,何必為不為呢?

此時年關將近,空氣中難免添了些寒意,雖不如北方的凜冽寒冬,卻也是浸入骨子裏的冷。夜幕降臨,正是在城裏打工的人員休息的時間,天氣微寒,再加上年關將至,人們便免不了也聚在一起喝上幾盅。

驅驅寒意,交流下一年所得,酒酣之處更是縱酒高歌,卻是一番凡人獨享的自在。

此時,會稽城有名的客棧,有間客棧裏已經人聲鼎沸,即便是路過門外,也能聽到裏麵不時有祝酒之聲傳出,好一副熱鬧的場景。

這時候天氣已經晚了,會來的人已經喝上了,小二們便也不再在門口站著,而是在一樓大廳裏穿梭,口中吆喝著幾號幾號桌,忙得不亦樂乎。

就在這時,阻擋寒氣的門簾突然被人從外掀開,走進一名身著青衣,腰挎三尺長劍,相貌堂堂的後生。這後生掀開簾子,一邊搓著手,一邊哈著熱氣,毫不客氣地走到最裏麵一張空桌上坐了下來。

“好冷,好冷!小二,來一斤牛肉,兩斤烈酒!”這後生熟絡地朝小二吆喝了一聲。

“好嘞,馬上就來!”小二吆喝著,走進了後廚。而他這一聲吆喝,也讓在一樓大廳的眾人注意到了那長相不賴的後生。

此時,一樓大廳裏的人大多都已經喝了不少,一個個麵紅耳赤,滿嘴哈著酒氣,雖然覺得那後生氣度頗有些不凡,但在一樓大廳喝酒的,自然不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便直覺地把那後生當做了一個遊走九州的劍客。

在九州上,遊走四方的劍客可是很有人緣的。雖然他們每個人遊走九州的目的都不同,但相同的是,這些劍客都是些好爽樂助之人,路過一些地方,要是有些凡人力有不逮的事情,他們也會出手。至於酬報,也不過是一頓酒飯而已,這一點,讓九州上太多的老百姓們都對劍客有著很大的好感。

眾人聽那後生口中雖然喊著冷,但身上衣服極為單薄,臉色卻極為紅潤,顯然不是普通之人,紛紛起身朝那後生遙遙行了一禮,高聲打著招呼,眼中自然滿是崇拜之意。

那後生倒也是毫不怯場,每一個和他打招呼的,他都回了過去。麵帶微笑,聲音宏亮,再加上一點兒架子都沒有,頓時讓眾人對他的好感多了幾分。

“客官,您的酒菜~”此時,青衣小帽的小二終於把那後生的酒菜端了上來。

“好!”後生笑著回了一聲,拍開裝酒的壇子,仰頭便狠狠灌了一口,一股豪放不羈的氣勢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眾人一看那後生的酒量,原本要結識一番的心思便退卻了不少,他們想要結識那後生,也不過是為了回了家有個吹牛的嗛頭,卻不想自己被灌個爛醉如泥回不了家的。

而那後生,雖然隻是自斟自飲,卻也看不出任何一點兒不安來,屁股穩穩地坐在凳子上,似乎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一般。

隻見他雖然不說話,卻是吃一口牛肉,灌一口酒,然後便是怡然自得地聽著周圍桌上人們的酒後之言,臉上不時會心地笑笑,給人一種極為舒服的感覺。

這後生,正是自東海流波山而來的林裳。

此時,已經是林裳從東海出發,要趕回玄天宗的第五天,而他此時已經身在會稽城,離玄天宗的山門也不過是半日之遙,要是他全力施為的話,也不過是個把時辰的路。

五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要是讓一名先天實丹境界的修士來趕路的話,說不定這時候才剛剛上岸不久。而林裳,要是全力施為的話,這時候早就是在玄天宗的第二天了。

也就是說,林裳三天就可以從流波山趕到玄天宗,而他,卻是走了五天。

林裳歸宗心切,但走了五天,也是有原因的。

在東海,林裳用剛剛領悟到的縮地成寸的法門,不到一日就走到了岸邊,而且還找到了一戶人家,認清了會稽城的方向。

認清了會稽城的方向,那自然而然地也就知道了玄天宗山門的所在。

那時候,要是林裳繼續以在東海的速度前進的話,用不到兩天就可以到達玄天宗,但是,在東海岸上遇到的一件小事兒卻讓他止了日夜不息地趕回玄天宗的念頭。

那是一件很小,很平凡,卻讓林裳感觸頗深的一件事情。

當林裳趕到東海岸邊的時候,恰逢是早上漲潮之前,那時候,外出打漁的漁民們還沒出海。而他用著蹩腳的“禦劍術”到達岸邊的時候,恰好看到一個小孩子在海灘上用沙子壘房子。

那孩子很矮很瘦,身上的衣服也很髒很破,小臉兒上也滿是汙痕,任誰看上一眼,都會很快地把目光挪開。但林裳卻發現他的眼睛很亮,不同於一般孩童的黑亮,而是黑瞳之中,不時有靈光閃過的黑亮。

那雙黑亮眸子的主人,正在很認真地用沙子壘砌房子,認真到連林裳從海上飛落在他不遠處都沒發現。

看到那孩子,林裳頓時就止了立刻去找人問路的心思,慢慢走到孩子身邊,毫不顧忌形象地蹲下去,一臉認真地看了起來。

那副認真的表情,若是讓玄天宗的其他弟子或者李慕白看到,肯定會一臉羞紅地遠遠躲開,當做不認識他。

堂堂玄天宗遊嵐峰的大弟子竟蹲在海灘上玩沙子,是個玄天宗的人也丟不起那臉吧?

至於林裳為什麽會那麽注意那孩子,他自己也說不上具體的原因。也許是想起前世自己也曾玩過的遊戲,也許是因為那孩子黑寶石一樣的眼睛。

誰知道呢?

那孩子見林裳突然出現,竟也不以為怪,隻是睜著大眼睛看了林裳一眼,一句話也沒說,隨即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回了正在完成的房子上。那種被忽視的感覺讓林裳苦笑不得,卻又無從說起,他總不能和那孩子吹胡子瞪眼,說他有眼不識高人吧?

林裳丟不起那臉,便也隨著孩子的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房子上麵。

那是一座很簡陋的房子,盡管隻是剛剛壘砌了一半,但林裳斷定即便那房子壘成了,也絕對醜的要命。但林裳一話沒說,隻是靜靜地看著。

他看的,是那孩子一心無二的專注眼神。

時間一點兒點兒過去,一大一小兩個人蹲在海灘上已經有了一段時間,而那房子,也被那孩子完成了。

林裳仔細地研究了很長時間,還是對那房子的外觀方麵下了死刑。

“這孩子雖然有些靈氣,但壘房子還沒我小時候壘的漂亮!”林裳心中不知何感地想著。

林裳雖然覺得那房子不好看,但那孩子,卻把那房子當成了自己的珍寶。先是站起身,圍著房子轉了一圈,隨後又走出幾丈,遠距離地觀賞自己的房子。

那股認真而興奮地模樣,讓林裳不止一次地懷疑那孩子不是在看一座由沙子堆砌而成的,賣相極差的房子,而是再看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一般。

看著那孩子臉上的得意笑容,林裳心中突然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絲嫉意,頓時升起了堆砌一座漂亮的碉堡壓過那房子的念頭。

一衝動,便也沒顧忌到會嚇到那孩子,隻見林裳雙手如電,手中捏住沙子,將沙子捏出各種造型,片刻之間,便已經壘成了一座精致的宮殿。

“我的宮殿怎麽樣?”林裳看著孩子,雖然沒說話,但那眼神卻深深地出賣了他。

林裳很得意,因為他壘的是龍首峰上的一座宮殿,雖然是用沙子壘成的,但賣相極好,在加上有旁邊那很醜的房子映襯,越加顯得林裳壘成的宮殿富麗堂皇。

“真好看!你真厲害!”孩子眼中滿是真誠,臉上滿是驚喜,卻沒有林裳想要的羨慕。

聽著孩子真心的讚歎,林裳突然老臉一紅,當下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刮子,然後立刻飛走。

和一個娃娃比玩沙子,贏了還很得意,林裳你是越活躍倒回去了!

不管林裳在一旁尷尬,那孩子卻又重新打量起自己的房子來,眼睛黑亮,目光不時在自己的房子和林裳的宮殿間跳動,讚歎之聲不時冒出,頓時讓林裳更加尷尬起來。

林裳看出來了,雖然自己壘的宮殿很漂亮,但那孩子隻是讚歎,他真正喜歡的,還是自己親手壘的那醜陋不堪的房子。

“走,還是不走,這實在是個讓人很糾結的問題。”

此情此景中,林裳尷尬地想要鑽入沙子裏麵,變成個螃蟹再也不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海水開始上漲,聽著從遠處海麵傳來的嘩嘩聲,林裳知道要漲潮了。

“你會怎麽辦呢?”林裳看著那孩子不說話,心中卻知道一會兒潮水來了,自己的和那孩子的房子都會被海水衝毀,那孩子那麽喜歡自己壘的房子,到時候會不會哭呢?

孩子似乎也知道潮水要來了,眼睛看著海麵,臉上卻一點兒著急的模樣都沒有。即使當海水將他和林裳的房子衝成沙子,他的臉上也隻有可惜,而沒有一絲傷心的表情。

“你怎麽不傷心?你不喜歡你的房子?”想到小時候自己的小房子被海水衝毀後自己眼淚鼻涕一起掉的樣子,林裳忍了幾次,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當然喜歡啊,不喜歡我壘它幹嘛?”孩子一臉地理所當然,“不過”

“不過什麽?”林裳著急地問道,話剛出口,老臉又是一紅,林裳覺得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有點可惜,不過也不傷心。”孩子不怕冷地踢了踢腳下的海水,寶石一樣的眼睛黝黑發亮,自顧自地說了一句,然後看了林裳一眼,繼續說道:“我隻是喜歡壘房子而已。”

“喜歡壘房子?”林裳一愣,隨口問道。

“嗯,超級喜歡!”孩子拉長了超級兩個字的聲音,“我壘房子很高興,房子被衝塌了沒關係,下次再壘,反正我喜歡嘛~”

“反正我喜歡嘛~”

六個字如晴天霹靂,在林裳心頭響起,林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便愣住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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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算準時^_^不過,章節字數又沒控製好,一不小心就超了,小臣的文字駕馭能力還是不夠啊……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