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清愣了一下,眼前的身影竟然與夢中那瘦弱的藍色身影那麽相似,不知不覺間,兩道身影便在她腦海中融合在一起。

那年輕男子把剛這折下來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氣,臉上浮出陶醉的神情,仿若吸進的是世間所有香味一般。

蘇玉清內心深處冒出一陣無名怒火,臉色一寒,皺著眉頭道:“這花兒開得好好的,你為什麽要折了它?”

那年輕男子聞言轉過頭,目似朗星,嘴角微微上翹,一臉陽光笑容,卻正是林裳。

蘇玉清看到折花之人是林裳,愣了一下,麵色稍好,然而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心頭的無名的怒火卻莫名的更勝,目光如劍般看過來。

林裳淡淡一笑,道:“原來是蘇師妹,我還以為是哪家……”話沒說完,蘇玉清臉色更寒,林裳見狀立刻直奔主題:“我不折花花亦摧,既然如此,何不讓它停留在它一生最美麗的時刻。”

蘇玉清聞言,低頭沉思了片刻,那道藍色身影浮出腦海,心頭的火氣頓時滅了下去,臉上冰寒稍解,道:“這,便是你對待生命的態度?”

林裳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臉陽光笑容,才要說話,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麽,臉上換上了一副淡漠的表情,語重心長道:“蘇師妹,聽我講一個故事,如何?”

蘇玉清微微一愣,沒有說話,心中卻起了好奇之心,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要講故事給自己聽,也是自己即將聽到的第一個故事。

林裳緩緩道:“有個旅客在沙漠裏走著,他是凡人,未曾任何神通法門。忽然後麵出現了一群狼,追著他要群起而噬。”

林裳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裏震**著,分外有一種難言的詭異與感染力,尤其內容正是有關密不可測的生死問題。

隻聽他以非常緩慢的節奏繼續道:“他大吃一驚,拚命狂奔,為生命而奮鬥。”

蘇玉清瞳孔一縮,仿佛她就是那個被狼群追趕的旅人。

林裳細心的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變化,微微一笑道:“就在餓狼快追上他時,他見到前麵有口不知道多深的井,不顧一切的跳了下去。”

停頓了一會,看看蘇玉清的反應,又道:“那旅人本以為自己安全了,卻發現了這口井根本是口枯井,不但沒有水,還有很多毒蛇,見到有食物送上門來,昂首吐信,熱切引頸以待。”

蘇玉清瞳孔微縮,“啊”的輕聲叫了出來,聲音雖輕,但在寂靜的夜裏還是格外清晰。

林裳微微一笑,緩緩道:“他大驚失神下,胡亂伸手想要抓點什麽可以救命的東西,想不到天從人願,給他抓到了一顆在井中間橫伸出來的小樹,把他穩在半空中。於是乎,上有餓狼,下有毒蛇。不過那人雖陷身在進退兩難的絕境,但暫時仍是安全的。”

蘇玉清的眼睛亮了起來,如同此刻夜空中的繁星,她可是有點明白過來,林裳說的正是人的寫照,試問在生死之間,誰不是進退兩難呢?即使自己這等修真之人不懼怕那毒蛇猛獸,但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總有些東西能威脅到自己性命的。

隻聽他繼續道:“就在他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奇怪的異響傳到他的耳內,他駭然循聲望去,魂飛魄散的發覺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齒咬著樹根,這救命的樹已是時日無多了。”

林裳轉頭,眼神炯炯的看著蘇玉清,聲音滄桑,在寂靜的夜空中回**,道:“就在這生死一瞬的時刻,他看到了眼前樹葉上有一滴蜂蜜,於是他忘記了上麵的餓狼,下麵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給老鼠咬斷的小樹,閉上眼睛,伸出舌頭,全心全意去舐嚐那滴蜂蜜。”

低頭輕輕嗅了下手中的粉白花朵兒,微微一笑,緩緩道:“對我來說,那滴蜂蜜就是生命的意義。”

那滴蜂蜜,什麽是他的蜂蜜,什麽又是我的蜂蜜?蘇玉清心中微動,陷入沉思。月光如水,輕輕灑在她的肩頭臉畔,映出了動人心魄的美麗。

林裳說完,人也沉默了下來,抬起頭,仰望著無盡的夜空,眼神中說不盡的滄桑漸漸流露。

月光如水,靜靜灑在這幽靜的花園中,小徑深處,一男一女相對而立,目光飄渺,皆在回味那個故事。

良久。

林裳低下頭,看了看麵前的蘇玉清,快走幾步,走到蘇玉清跟前,伸手將耳邊的如雲秀發輕輕撩開,將手中的粉白小花兒插在蘇玉清耳際,哈哈一笑,道:“鮮花配美人,蘇師妹,我就借花獻佛,送給你了。”

蘇玉清一愣,從未有男子離她如此近過,更無一男子敢觸摸她的頭發,登時呆了呆。醒過神來時,林裳已大笑著轉身向西苑走去。

蘇玉清跺了跺腳,又羞又怒,一張俏臉上顏色急變,伸手飛快的將耳際的花兒摘了下來,作勢欲扔,眼睛卻向林裳走去的方向瞄去,見林裳已消失在花園,走進了西苑,才低下頭,眼神呆呆地看著手中那朵粉白的小花兒,想著林裳所說的那個故事。月光下的小花兒更顯嬌豔,連那晶瑩的露珠兒都似乎匯集了漫天光芒,不知不覺便看癡了。

※※※

次日,玄天宗四人起床,漱洗之後,於連洲聚集四人,商議道:“楊漢江在西方三萬裏之遠,路程不近,我們還是趕路要緊。”其餘三人並無異議,於是便結賬出發。

有間客棧的老板果然對玄天宗心存敬慕,原本昂貴的房錢居然打了個五折,幾乎與普通客房價錢一般。林裳看著於連洲說笑著與老板結賬,眼光卻瞄向蘇玉清,見她神色如常,仍舊是麵無表情,眼神平靜看不出有什麽波動,看來昨夜之事對她沒造成什麽影響。

他們四人禦劍而行,這三萬裏路程足足花去了七天。其間中途休息了幾次,未曾過夜,恢複真元後便繼續啟程。

這一日終於到達了楊漢江,眾人在江畔落下雲頭。此時已日近黃昏,落日的餘暉灑落在水麵上,有如萬點碎金,閃閃發光,波浪在清風吹拂下,柔和的一起一伏,緩緩向前。每一朵湧起的浪花頂端,都閃著耀人眼目的亮光,它們閃爍著,**漾著,互相鬧著,活潑極了,熱鬧極了。遠遠望去,恰似一尾尾金鱗的大鯉魚正劃著雙鰭,搖著尾巴暢遊。

四人的目光都被這夕陽下的楊漢江美景吸引,眼中閃著異彩,口中發出聲聲讚歎。

“想不到這楊漢江景色如此之美,真不知那些魔教餘孽如何狠得下心在這裏為非作歹。”阮梅先是讚歎了一聲,然後臉上出現一絲怒氣,恨恨道。

於連洲歎了口氣,臉色變得陰沉,緩緩道:“這等魔教惡徒,本就與常人不同,不以人為人,不以美為美,惡事做盡,端的是罪該萬死。”

林裳留戀的看了一眼落日下的楊漢江,道:“我們現在就去把那魔教餘孽鏟除了吧,多等片刻,就多一些人受他們迫害。”

林裳自認為不是什麽正義之人,但也看不得有人肆意殘害普通人,尤其是在這麽迷人的地方,做出那焚琴煮鶴之事,更是林裳不能容忍的。

“林師弟說的對,掌門師伯曾說過,於師兄你曾捉住過一魔教餘孽,那肯定知道他們的巢穴所在了,咱們現在就直搗黃龍,鏟除那些惡徒!”阮梅點了點頭,對於連洲說道。

蘇玉清站在旁邊沒有說話,但臉上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於連洲看了看三人,苦笑道:“上次我來這裏,隻是恰好捉住了一個正在作惡的妖人,那妖人修為不過築基期,但任我如何逼問,都不肯說出巢穴所在,所以我也不知他們藏在哪裏。”

說著,看了看正在落山,隻餘一點在外的夕陽,道:“現在天色已晚,那魔教妖人奸邪無比,在夜間要比在白天厲害得多,咱們還是等其他四派師兄弟來了,共同商議,再作打算吧。”

三人對視一眼,點頭應是。

“仙人鎮就在此不遠處,咱們一路走過去,找個客棧住下,一是等其他四派師兄弟到來,二是那些魔教妖人在夜間活動頻繁,咱們容易找到線索。諸位,走吧。”於連洲向看了看,指著遠處隱約有一群建築物的地方道。

“聽於師兄安排。”三人應了一聲,隨於連洲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