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一個人啊,居然還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老天爺真是沒長眼睛。不過我覺得啊,人有時候就是要想開一點,阿姨現在活得也挺痛苦的,沒準放棄治療是對她更好的選擇呢,你覺得我說的對嗎,大嫂?”
“別說了……”江月遙捂著臉,手掌之下已經是淚流滿麵。
她上一次覺得這麽無助,還是得知母親病重後在公司加班痛哭。
可是上一次有周遠樹拿著紙巾坐在她旁邊,這一次她又能靠誰呢?
她實在做不到放棄母親。
周遠洋表麵上是在勸她放棄母親的治療,實則是在用母親綁架她,讓她不斷地受著良心的譴責。
”放下吧大嫂,阿姨不會怪你的……“
“我答應你,別說了,求你……”江月遙輕聲說道。
“嗬嗬,看來大嫂是想明白了啊,這不就對了嘛,我等你的好消息。”
周遠洋滿意地掛斷了電話。
“嘟——”
江月遙聽著電話裏的忙音,仿佛被抽空了力氣,無助的趴在辦公桌上。
沒有辦法回頭了。
她真的和趙芍藥有區別麽?
被逼無奈的背叛就不是背叛了嗎?
江月遙心亂如麻。
半晌,她終於平複了一下情緒,目光複雜地看向總裁辦公室的方向,玻璃房裏常年拉著透光不透人的簾子,從外麵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江月遙歎了口氣。
周遠樹,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群狼環伺啊,甚至就連我,也處在其中。
雲鷹科技經營不善尚且可以在眾多投資方中擇木而棲,可你要有一哪步走錯了,又能指望誰呢?
總裁辦公室。
周遠樹起身,伸出右手:“那今天就先到這,我對雲鷹科技後續的研究方向很感興趣,真誠地期望我們能夠達成合作。”
吳建輝趕緊鞠躬回握:“感謝周總的支持,今天和您聊了這些,我也是受益良多,不過之後的事情我還要回去和其他同事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不急,大家都是生意人,可以理解。”
“謝謝周總,謝謝周總。”
吳建輝連聲道謝,剛才的會晤已經讓他被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男人徹底折服。
寒暄之後,南希將人送走。
“江月遙在幹什麽?”
“我安排她隨時聽命,您要找她嗎?我現在叫她過來……”
“不用了,你去忙吧。”
“好的。”
南希退出辦公室,把門關上。
不知道這兩口子又搞什麽名堂。
周遠樹拿出手機,屏幕上是和醫院院長的聊天界麵。
兩個小時前。
“周總,剛才小周總過來探望夫人的母親了。不過沒有待太長時間,了解了一下情況就走了。”
“知道了。給夫人打電話,原原本本告訴她,別說是我讓的。”
“明白,周總。”
周遠樹將手機熄屏後扔到一邊。
周遠洋,你又想耍什麽手段?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奉陪到底,隻是希望這次你能有點新意,不然每次都是那些小把戲,也太無聊了。
……
江月遙和周遠樹下班一起回到家,劉姐已經做好了一桌子飯菜。
“周總,夫人,洗洗手快吃飯吧。”
劉姐把圍裙從脖子上摘下來,在水盆裏洗著手,扭著身體朝兩個人笑得熱情洋溢。
江月遙突然鼻子一酸。
從前母親沒生病的時候,也是這樣她一回家就有人做好了熱騰騰的飯菜笑著等她。
雖然王旻華做的飯菜肯定不如劉姐做的做法精致材料講究,而且看著她吃完飯之後王旻華還要繼續去上夜班打零工。
但那種永遠有人等她回家吃飯的感覺,卻構成了她大部分溫馨美好的時光。
江月遙有點想母親了。
她始終覺得母親在這個年紀就突發癌症,和年輕的時候為了養活她,過度消耗了身體有很大的關係。
要找時間去看一看。
隻是不知道母親從小教導她要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如果知道她的女兒要做背信棄義的事情,肯定會很生氣吧。
但那可是她的母親啊,就是背叛了全世界也無法割舍的存在。
寬敞的餐桌上兩個人沉默地吃著飯。
氣氛甚至不如昨天在柳芸茵和周遠洋麵前活躍。
兩個人心思各異,都藏著許多話可以說,但又都無從開口。
“學會打領帶了嗎?”
周遠樹突然問。
“學……學會了。”
吧。
江月遙沒想到周遠樹居然真的把打領帶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她還以為那天早上隻是為了應付劉姐隨口一說的。
雖然每天周遠樹係領帶的時候她也有在看,但她自己也不確定到底會了沒有。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看懂了,但真正上手之後能係成個什麽鬼樣子可不好說。
“明天你來。”
“啊?哦。”江月遙答應下來。
餐桌上又恢複了沉默。
吃過晚飯,劉姐把一切整理到無可挑剔的地步之後就離開了。
周遠樹和江月遙也回到各自的房間。
半夜,江月遙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一半是因為周遠洋的威脅,一半是因為琢磨怎麽係領帶。
她在腦海中把係領帶的步驟重複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遍了,但沒真正上手過總覺得不踏實。
索性從**翻起來,掏出一條壓箱底的圍巾演練著。
可是她拿著圍巾在脖子上來回係著,怎麽也係不出那個板正的節來。
“怎麽會呢,我記得清清楚楚,就是這樣係的呀。”
冬天保暖用的圍巾被她在胸前係成了一個瓷實的疙瘩。
“要是有條絲巾之類的就好了,圍巾太厚了,實在找不到手感。”
她的衣服都是精簡到不能再精簡的基礎款,一條裝飾的絲巾或者飾品都沒有。
“誒,老板的領帶好像就掛在入戶玄關的衣帽架上,我拿過來試試不就得了!”
江月遙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房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幾不可聞的新風係統工作的聲音。
來到玄關,周遠樹的領帶果然就掛在那。
江月遙微微一笑,就不信整不明白它了!
……
周遠樹從夢中驚醒。
他居然罕見地在周家老宅以外的地方半夜驚醒。
不過這次倒沒有做什麽噩夢,隻是睡著睡著突然沒來由地一陣心慌,莫名其妙地就醒了。
屋子裏靜悄悄,枕邊空落落。
如果江月遙在他身邊的話,現在應該會擔心地問他怎麽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遠樹居然覺得昨晚後來有江月遙陪著之後,居然睡得比平時要踏實一些。
應該是錯覺吧。
一個晚上而已,能感覺出來什麽。
不過倒是真的可以考慮讓江月遙和他睡一個房間。
如果她不介意的話。
周遠樹清了清嗓子,有些口渴,起身去廚房倒水喝。
走出房門下意識地朝江月遙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意外地發現她的房門半掩著,從門縫裏隱約透出一條燈光來。
悄悄走近,就聽見屋子裏女人小聲地嘀咕:“不對啊,我記得是這樣的,怎麽會這麽難看……”
這女人幹什麽呢?
周遠樹皺眉,抬手輕輕地敲了敲門:“還沒睡嗎?”
“啊?”
江月遙嚇了一跳,趕緊把領帶從自己脖子上摘下來,慌亂地團成一團。
“啊……沒呢,我很快就睡了。”
“你在做什麽?我可以進去嗎?”
周遠樹聽出江月遙語氣中的慌亂,越發起疑。
“我也沒幹什麽其實……那你要實在想進就進吧……”
周遠樹推開門,看見江月遙站在門口,雙手背到後麵,眼神飄來飄去。
“老板,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您老人家日理萬機……”
“身後藏的什麽?”
“啊?沒有啊!”
江月遙緊張得後退一步。
周遠樹眯眼打量著,隱約從江月遙膝蓋縫裏看見她身後當啷著一條尾巴,仔細一看是垂著一個布條,看那個熟悉的花紋……
他心中有一瞬間訝然,隨即想通一切。
“拿出來吧,領帶。”
周遠樹無奈地朝江月遙伸手。
“別藏了,尾巴都露出來了。”
江月遙臉色通紅,難為情地把手從身後拿出來,把領帶交到周遠樹手中。
周遠樹看著領帶,努力地壓低眉頭掩藏自己眼角的笑意。
那條名貴的真絲領帶,一半因為從江月遙手中垂落而得以幸免,另一半被她攥在手中的部分,已經皺皺巴巴像是被蹂過的宣紙。
江月遙臉色更紅,有些惱羞成怒地跳腳,“想笑就笑吧,不用憋著。”
周遠樹眉頭舒展,眼裏露出坦**的笑意,不過終究顧及小助理的麵子沒有太放肆,隻是克製地抬手揉了揉她有些炸毛的腦袋。
“真的有那麽難學嗎?看了好些天都不會?”
江月遙皺著臉不說話,心情和那半截廢草紙似的領帶一樣複雜。
她在心中把問題的原因歸結為自己沒當回事所以沒用心學,總之就是不想承認自己學不會。
“來吧,我教你。”
周遠樹把領帶套在自己脖子上,打算手把手地教她。
“可是都這樣了真的沒問題嗎?”
江月遙捏著領帶皺皺巴巴的部分,心裏默默地給這條比自己一個月工資還貴的布條子道歉。
“沒事,明天讓劉姐熨一下就好,先拿它練著吧……反正都已經這樣了。”
江月遙心虛地理了理褶皺,心想:你如果不說最後那半句,我心裏還能更好受些。
“先用這隻手捏著這邊,然後把另外一端繞一圈……”
“對,再從這裏掏出來……”
“不對,你剛才少繞了半圈……”
“按理來說應該是沒錯的,但為什麽你係的就這麽醜……再來一遍吧。”
“……”
過了好一會,江月遙終於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親手係的領結。
“可算學會了!”
“學習能力還是可以的,居然能在天亮之前就學會。”
江月遙盯著周遠樹看了半天,愣是沒聽出來他是在誇她還是損她。
“那當然了,畢竟是老板您親手教出來的。”
管他是誇還是損,反正都是他教的。
周遠樹嘴角微勾,他的小助理也不是太笨。
第二日一早,在劉姐殷切的目光中,江月遙成功地給周遠樹係上了一個體麵的領結。
鄭重地從劉姐手裏接過領帶夾,別領夾的動作像是在授予勳章。
“不錯,以後這個任務就都交給你了。”
周遠樹心情很好。
江月遙眼珠轉了轉,“那能漲工資嗎?”
“我昨天半夜手把手教你係領帶,學費先交一下吧。”
江月遙臉瞬間垮了下來,“算了,我也挺喜歡義務勞動的。”
劉姐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笑得曖昧。
什麽半夜啊,手把手啊,交學費啊什麽的,現在的年輕人小節目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