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感覺臉頰有些發癢,身體也不知道為什麽熱了起來。

他甚至神經質地覺得洛鳴山的長發好像滑到了他的衣領裏,很影響他的思緒。

反正就是渾身上下都變得不自在起來。

就在這時,一聲呻.吟忽然從身後響起。

趙行腳步一頓,轉過頭去,隻見周銘迷茫地睜開了眼。

趙行有些訝異:“你這麽快就醒了?”

那迷藥的藥效按理說應該有一個小時,這才過了十幾分鍾吧。

不過再仔細一想,這東西都是十多年前的了,說不定早就過期了。

周銘打量四周,一臉茫然:“我怎麽會在這兒啊?我的小腿為什麽這麽疼?我的這隻手怎麽擦傷了?你為什麽要拖著我?這個毯子是什麽東西?剛剛發生了什麽?我是暈過去了嗎?為什麽啊?趙哥,為什麽我暈倒了卻要在地上被拖著,另一個人清醒著,卻要被你背著?”

一片靜寂。

然後洛鳴山慢吞吞地從趙行背上滑了下來:“趙哥,我感覺我好像也恢複過來了。”

說完他轉頭看了一眼周銘,眼神冰涼,毫無溫度。

周銘:“……”

周銘徹底清醒了。

他捂住嘴,恨不得捅死上一秒的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為什麽要醒來?為什麽要說話?為什麽這麽蠢?!

安安靜靜地當一條暈倒的,被在地上拖著的死狗不行嗎?

為什麽要醒來亂說話,打擾人家小情侶甜甜蜜蜜?!

而且其中一個還那麽……

周銘腦海中浮現出洛鳴山一腳踹死蘇棟安的模樣,忽然打了個哆嗦,寒毛直豎,並感覺身體一寸寸地涼了。

他慌忙垂下頭,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洛鳴山的臉。

趙行解開腰上的繩子,做了兩個伸展動作,感覺渾身都輕盈了。

剛剛莫名其妙湧上來的,古怪的,不自然的情緒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了趙哥,被綁的那小孩兒呢?!是不是……”周銘想起了正事,慌慌張張地問道,整張臉都白了。

“你別急,沒事兒。”趙行先安撫好他的情緒,然後把整件事大致給他說了一遍,“你去看看那小孩兒是不是現在已經回家了?”

周銘長長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他們本來想綁的是大嫂啊。

原來他們沒綁架成功,還以為自己成功了啊。

原來大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綁架”了啊。

回想起趙行剛剛說的“洛鳴山把門砸開,自己走了”這句話,周銘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洛鳴山踹死蘇棟安之後伸手撫平他自己衣擺時那個眼神。

周銘渾身抖了一下,然後慌忙說:“我現在就去看那小孩兒在不在宿舍!”

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隻剩下趙行和洛鳴山停留在原地。

兩人隨後肩並肩往宿舍走。

趙行摸了摸腦袋,忽然有點兒尷尬。

他其實也有想說的話,比如說——

“你剛剛到底在笑什麽?”“你為什麽要蹭我?”“你剛剛又叫錯了。”

可是他最後哪句話都沒說出口,隻是咳了兩聲,然後抬頭望天:“……今天的夜燈好亮啊!”

洛鳴山:“是啊。”

…………

沉默。

.

其實洛鳴山倒是沒有什麽不自在的情緒,他腦海裏隻有兩句話。

“和阿行哥哥蹭臉頰好舒服,還想蹭。”

以及——

“今天又是想殺掉周銘的一天呢。”

.

周銘跑得很快,趙行和洛鳴山剛回到宿舍沒多久,他就推開門氣喘籲籲地回來了。

“那小孩兒確實沒出事兒,現在就在他宿舍玩玩具呢。”

趙行點頭:“那就好。”

“但是,”周銘猶豫了一下,說,“那小孩兒並不是貪玩才回來晚了,而是有其他情況。”

趙行嚴肅起來:“什麽情況?”

周銘:“7號樓有一男的和女監那邊的人談上了,正在熱戀期呢,恨不得一天寫一封信,但悔改值又不夠,然後他就找到了那送信的小孩兒,威脅他免費給自己送信,所以那小孩才回來晚了。”

趙行擰緊眉。

其實在他以為那小孩因為他被綁了之後,他就後悔幹這件事兒了。

因為他樹敵良多,和他牽扯過多的人總是不安全,更別提那一堆手無縛雞之力的兒童了。

可周銘說的這件事告訴他,即便他現在全身而退,不掙這點兒悔改值了,那些小孩兒也不能像他一樣退得這樣輕鬆。

趙行皺著眉,指關節在桌麵上敲打了兩下,才緩緩提出了一個設想:“降價怎麽樣?”

周銘:“降價?”

趙行:“降到0.2,你和小孩兒一人分一半,價格下來了,自然就不會有人冒著被人工智能扣悔改值的風險去威脅一個小孩。然後再取消所有的聯誼相親和認識新人活動,把圈子縮小。”

周銘:“那趙哥你不要悔改值了?還不到兩個月啊。”

趙行:“總不能看著小孩出事兒。”

周銘忽然被感動到了,他深吸一口氣,一拍桌子,豪情萬丈地說:“要降就降到0.1,我也不要了,全給小孩兒,讓他們買糖吃!”

趙行拍了拍他的肩,讚賞地看了他一眼:“不錯。”

周銘:“嘿嘿!我跟著趙哥混,當然得有趙哥的精神!”

趙行:“還有,今天那個讓咱小孩免費給他送信的渾蛋是誰?”

“是7號樓1304的宋耀,趙哥,你現在就要去收拾他嗎?”

趙行倒也想現在就去收拾那個渾蛋。

可是……

可是他電子卡上的悔改值餘額為0。

趙行咳了一聲,看向推開門進來的身影,說:“這種小人物,明天讓洛鳴山去練練手吧,剛好檢測一下他武術學得怎麽樣。可以嗎?”

洛鳴山:“可以的,趙哥。”

周銘聽到洛鳴山的聲音,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變得緊張起來。

但趙行倒沒發現他的緊張,主要吧——

“洛鳴山,你頭發怎麽這麽濕?”

“時間太晚了,烘幹室關了。”洛鳴山一邊說,一邊拿幹毛巾擦拭著頭發。

可他動作很慢,頭發又很濕,沒一會兒白色的睡衣領子就被洇濕了,露出來的鎖骨也被水沾染得亮晶晶的。

趙行聲音忽然有些沙啞:“洛洛,過來,我給你擦。”

洛鳴山愣了一下,很乖地走上來,把毛巾雙手遞給趙行,唇角淺淺彎了一下。

他剛洗過澡,眼睫掛著水珠,臉頰還泛著粉,嘴唇也尤為紅潤,頭發還濕淋淋的,猶如清水芙蓉,就這麽一笑,簡直要把人的心給揉亂。

“啪嗒!”旁邊不知道偷看了多久的張嶽連手上的杯子都掉了,他慌張撿起來轉過身子,卻欲蓋彌彰地露出兩隻通紅的耳朵。

趙行磨了磨牙,然後一下子把毛巾蓋到了洛鳴山的頭上,完全遮住了他的臉。

洛鳴山看不見路,不敢動,也不敢摘下毛巾,隻是怯懦地喊了聲:“趙哥。”

趙行覺得他這副樣子也有趣得緊,立刻就壞心眼兒地下達了無理的命令:“就這樣,不準動,原地罰站二十分鍾,等我洗完澡出來給你擦頭。”

即便這個罰站來得毫無緣由,洛鳴山也聽話地應下了:“知道了,趙哥。”

趙行滿意地揉了把他的頭:“乖乖的。”

說完,他就拿上睡衣進入衛生間。

這絕對是趙行洗得最快的一個澡,不到十分鍾就完事兒了。

趙行吹了個口哨,隨手拿毛巾擦了兩把濕漉漉的頭發。他唇角勾起,神采飛揚,手握上門把,像是要去拆自己的禮物。

可他剛把衛生間的門打開一條縫,唇角的笑就僵住了。

他看見洛鳴山仍然頭蓋著毛巾,背對著他,乖乖地站在原地。

可他身後卻站著張嶽。

張嶽指尖挑起他潮濕的長發,垂下頭,輕輕嗅了下。

目光幾乎是癡迷。

“趙哥,是你嗎?你這麽快就洗完出來了?”洛鳴山還在懵懂地詢問。

張嶽手一抖,他有一瞬間想逃,可不知怎麽又呆住了。

他走到洛鳴山正麵,有些失神地伸出手,去掀洛鳴山頭頂蓋著的毛巾。

“媽的!”

趙行踢開門,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張嶽旁邊,一腳就把人踹趴下了。

這動作太大,一下子就驚動了上鋪剛睡著的呂氏父子倆和不知道為啥在走廊上蹲著的周銘。

洛鳴山慌忙扭過頭,伸手就準備摘頭上的毛巾。

“不準動!”趙行嗬斥道。

洛鳴山立刻僵在原地。

趙行大步走過去,一把掀開了洛鳴山頭上的毛巾,冷了臉說:“好了!”

剛剛洗澡時就一直在想這一幕,怎麽能讓別人搶了先?!

就在這時,趙行的電子卡出聲了。

“趙行,扣10點,餘額負10悔改值,請在30分鍾內前往審訊中心1002號悔過室。”

趙行呆住。

他在教室囂張暴打曹琮沒出問題。

他在餐廳一對八抗衡蘇格沒出問題。

他這一個多月來,做盡壞事,惡貫滿盈,用真人練武沒出問題。

他陷入綁架烏龍,與蘇棟安等十人周旋,意外引發製暴裝置,依舊沒有出問題。

可他現在卻因為踢了舍友一腳,栽了。

全場寂靜兩秒。

周銘慌忙拿出電子卡準備給趙行轉10點,可怎麽也轉不成功。

“沒用的。”呂誌強臉色難看地從**下來,“餘額一變負數,電子卡就交易不了悔改值了,隻有在悔過室電擊治療完才能恢複正常。”

周銘哭喪著臉:“趙哥!你糊塗啊,你卡上沒餘額了,你自己不知道嗎?!”

趙行猛地把手中的毛巾摔到地上,語氣比他還暴躁。

“操,老子腦門都快冒綠光了,誰他媽還記得悔改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