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很難形容他這一刻的心情到底有多複雜。 但一回生,一回熟。 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一次,趙行雖不至於淡定從容,但也沒像上次一樣臉色大變。 他隻是神色複雜地盯著洛鳴山的眼睛看了許久。 直到洛鳴山在他的注視下臉色變得越來越白,趙行才移開視線。 “發生什麽事兒了?” 趙行把手中燃到一半的煙摁滅在牆壁上,他走到洛鳴山麵前,拉著他冰冷的手,讓他在原地轉了一圈,看他身上有沒有傷。 “怎麽氣成這樣,還打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目光投在牆角的朱隋身上。 那朱隋已經在洛鳴山停下動作之後連滾帶爬地縮到了牆角,渾身都怕得顫抖,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趙行皺起眉,想起一種洛鳴山打人的原因,聲音不自覺地冷了下來:“他猥褻你了?” 朱隋渾身一抖,抬起頭來,嘴唇直哆嗦,就差張口喊冤了。 “沒……沒有。” 洛鳴山這才終於回過神來,他小聲說:“阿行哥哥,這個朱隋,他是趙揚風的人,他是故意遲到讓哥哥等的,我還聽見他和人通話,說待會兒要給哥哥下藥,他還說……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我沒忍住才打了他。”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哥哥,我也是第一次打人,我平常不這樣的,我……我隻是氣昏了頭。” 趙行:“……” 我信你個鬼哦。 誰家乖寶寶第一次打人就把燃燒的煙塞人嘴裏的? 隻不過……趙揚風? 趙行皺了皺眉。 趙揚風一直對趙行有敵意,趙行知道。 趙揚風甚至覺得當時那條杜賓犬突然咬主,都是因為趙行來了趙家,給他帶來了厄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想法倒也沒錯。 總而言之,曾經趙揚風對趙行做的事情,在這幻境裏,趙揚風幾乎也一件不落地又做了一遍。 什麽放火燒他,找人打他,把他關地窖或者鎖進廁所…… 但因為趙行已經不是從前的趙行,身邊又多了個小怪物洛鳴山,趙揚風一回也沒得逞過,反倒越挫越勇了。 趙行沒想到他竟然能使喚得動朱隋。 趙行原本還想和朱隋搞好關係,從他嘴裏得知前往地麵上的方法,現在看來,估計這條路行不通。 趙行想了想,幹脆一不做,一不休,走到朱隋麵前,踩住他的胸口,問他:“你是怎麽到地麵上去的?” 朱隋震驚地睜大眼。 . 果然,在某些時候,暴力還是解決問題的最快手段。 半個小時之後,趙行就從朱隋的嘴裏撬到了答案——通過地底下的洛家。 離開之前,洛鳴山還特地在他麵前使出了能力,差點把朱隋嚇瘋,他幾乎是磕著頭在地上承諾,說絕不會告訴任 何人今天發生的事情。 回到家,洛鳴山小心翼翼地問趙行:“……阿行哥哥,是不是我把事情弄得複雜了?” 趙行:“沒有,反倒讓事情變簡單了。先不談這件事,我們來談點兒別的。” 趙行把煙灰彈在煙灰缸裏,抬頭看向洛鳴山,說:“我好像沒教過你打架。” 洛鳴山臉色一變,又搬出之前的托詞:“我隻是氣昏了頭,也是第一次打——” “不像。”趙行打斷他的話,“是不是第一回打架,我還是能分得清的。” 洛鳴山臉色變得白一下,紅一下的,低垂的睫毛都不住亂顫,看起來有些慌亂。 趙行看著洛鳴山,有很多話想問。 他想問洛鳴山,第一次打架是什麽時候?因為什麽打架? 他想問洛鳴山,過去乖巧的模樣都是裝的嗎?怎麽裝得這麽好?比幻境外裝得都好。 他想問洛鳴山,你塞進那人嘴裏的煙是從哪兒來的?是你自己抽的嗎?你他媽什麽時候還學會抽煙了? 可他一句話還沒來得及問,洛鳴山就率先開了口。 他上前一步拉住趙行的手,眼睛裏閃爍著盈盈淚光:“哥哥是不喜歡我了嗎?就因為我打了該打的人?” 趙行:“……” 什麽是惡人先告狀啊?! 趙行看著他的眼,忽然一句話都問不出來了。 其實,也沒必要問。 幻境裏相處十年。 洛鳴山在他麵前到底是真乖還是裝乖,他難道看不出來嗎? 再說,他不是早就知道洛鳴山是什麽德行了嗎? 他不是早就知道真正的洛鳴山隻在他麵前乖得像隻兔子,但隻要在別人麵前,就會換成另一副凶殘又冷漠的模樣嗎? 難道進個幻境,他還妄想讓洛鳴山性格大變,真的變成了乖兔子不成? 要是洛鳴山真的變成了個性格乖軟,天真無邪的小兔子……那還是他嗎? 趙行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有點無奈地把洛鳴山拉到懷裏,擦掉他眼角的淚,輕聲哄他:“乖,別哭了,哥哥沒怪你。” “以後打人不用再背著哥哥。” 洛鳴山立刻就笑彎了唇。 他眼尾還有些泛紅,可眼睛卻變得亮晶晶的。 他撲過去抱住趙行的腰,眨眨眼,仰起頭,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趙行的下巴。 但沒敢親他的嘴唇。 趙行忽然就低低地笑了。 他垂下頭,把洛鳴山按在沙發上,吻上了他的唇。 . 這場幻境太久,太長。 而洛洛又太乖,太軟。 趙行險些都要忘記了這個人在進入幻境之前是怎樣的陌生和強大,是怎樣欺騙他和蒙蔽他,是怎樣趁他醉酒把他壓在身下,還絲毫不顧他意願地同他結了婚契。 最可氣的是,還離不掉。 可現在…… 看著被他從小養到大的洛洛,在他麵前一點一點暴露本性。 趙行反而在心裏生出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歎息來。 ——這就是洛洛啊。 完完整整的。 他依舊強大,占有欲驚人,在其他人麵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冷漠和暴戾,親密接觸時的攻擊欲也讓人難以招架。 但他卻絕不會再讓趙行感到陌生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