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到了周五。

裴意有意藏拙,在服裝師的‘幫忙’下才換上了宴會正裝。

沒有刻意的華麗裝點,黑色內襯外搭白色西裝,隻有領口處的領巾才顯出一分飄揚的亮色,他的頭發趁機被理薄了一些,柔順得垂落下來。

看著乖乖巧巧,討人喜歡。

早從得知這場宴會的第一天起,裴意的內心就充滿了期待——

在原書劇情中,這場宴會除了‘炮灰’的他和身為‘反派’的薄越明,這本書裏的主角攻受和重要配角也一一現身,這是他們恩怨糾葛正式開啟的重要節點。

人多的地方一定會有熱鬧。這種機會裴意怎麽能錯失呢?

何況,他和薄越明都是薄老先生點名要出席的。

收拾完的裴意沒有拖遝,開門下了樓。

穿戴完畢的薄越明就站在客廳的沙發邊上,同樣穿了簡約風的西裝三件套——

合適的定製剪裁將他的身材比例完美凸顯了出來,寬肩窄腰大長腿,打理過的發型配上那副帶著點混血的樣貌,簡直比國際T台上的一流男模還要出眾,怎麽誇獎都不為過。

薄越明聽見動靜,“裴意?”

“嗯。”

裴意眸光微亮,靠近之後才發現——

薄越明遠看純黑色的外套麵料上帶著細閃,低調之餘又不乏華麗,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悶騷感。

什麽都好,就是領帶有些歪了。

薄越明看不見,怕是提醒了也容易整理不到位。

裴意盯了略歪的領帶兩三秒,強迫症發作就直接上了手,他快速捏著領帶往中央地帶挪了挪——

發燙的指尖似有若無地蹭過了薄越明的喉結,卷起一陣輕而淺的癢意,像是刀鋒輕劃,也像熱吻輕沾,危險又曖昧。

身體的本能大過理性。

薄越明驟然攥住了身前作亂的手,露出淩厲又警惕的神色,“你做什麽?”

裴意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扯得往前趔趄,半個身子都快撲進薄越明的懷裏。

他不解抬頭,察覺到了對方帶著輕微紅意的喉結時,這才驚訝地明白過來——

對於大部分的男人來說,喉結都是敏感又危險的部位,哪裏能允許外人隨意觸碰啊?

“歪、歪了。”

裴意迅速抽回手,視線和思緒都還停留在薄越明的喉結上。

雖然但是,這會不會太敏感了?居然能一下子就紅成了這樣!是該說他純情呢?還是該說某方麵的……

薄越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語氣迅速恢複了正常,“領帶歪了可以告訴我,你不需要替我動手。”

裴意不著調的想法被打斷,發出一聲含糊的應答。

凱叔的腳步聲忽地響起,阻止了這段沒有下文的小插曲,他帶著一名工作人員急匆匆地進屋。

“二少,這東西總算是送到了,你趁著去宴會前戴上試試?”

裴意聽見這話,注意力被凱叔手中的黑盒子吸引住了,直到對方走近,小心翼翼地拿出盒裏的東西——

是眼疾人士專用導盲眼鏡。

“等了快一個半月,總算是從國外送來了。”

從車禍眼盲後,凱叔就聯係上了國外的公司置辦這東西。

這種眼鏡的造價很高,得根據每位客人的所需定製,有專屬的定位和傳感功能,利用骨傳導的語音模式,可以讓人在視力不變的情況下感應到周圍的環境情況。[*]

“……”

薄越明沉默不語,瞳孔深處晃過一絲挫敗。

短短兩個月,他的心態隨著眼睛的治療情況幾番變換,而現在終究是要靠這樣科技助力來正視現實的困境。

“二少?要試試嗎?”

“嗯。”

薄越明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他很快就壓下這點陰鬱,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戴上調試這副特殊眼鏡。

一段時間後,適應結束。

凱叔看著總算能夠行動自如、不受磕絆的薄越明,又欣慰又興奮,忍不住找邊上的人尋求認同,“小先生,你看二少這樣是不是挺好的?”

裴意盯著獨自走回到他們眼前的薄越明,簡單卻真心,“好看。”

“……”

“……”

薄越明和凱叔同時一愣,顯然都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

反應過來的凱叔笑眯眯,重新確認,“小先生,二少這樣戴眼鏡好看?”

裴意點頭輕應。

他以往不是沒看過這種類型的導盲眼鏡,因為材料和尋求的受限,這類眼鏡戴在尋常人的臉上總會顯得笨重木訥,可薄越明不一樣——

眼鏡框架做了時尚升級,黑金色的眼鏡落在他這張本來就自帶混血的臉上,竟是合適得無可挑剔,就像是科幻電影裏最完美的仿真機器人,越發顯得高貴強大。

好看?

這聲微不足道的稱讚打散心底的陰鬱,薄越明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嘴角,“行了,出發去酒店吧。”

薄老先生的壽宴舉辦在了帝京最大的五星級酒店,裴意等人抵達時,酒店門口已經堆了不少豪車。

坐在前排副位的凱叔轉頭,“二少,這回宴會,老先生他們費心請動了不少豪門權貴來參加。”

身為女強人的薄老夫人管家五六十年,如今病在住院起不了,薄老先生好不容易拿到了掌管薄氏和集團的權利,能不費心?

薄越明心如明鏡,“今天來的人多了,這才能徹底斷了我的前路。”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

“凱叔,你跟著司機去停車,我和裴意先進去。”

“好。”

前來迎接的侍者主動開了車門,認清薄越明這張臉後,“二少,宴會安排在十八層的聚金廳,我領你過去。”

薄越明拒絕了侍者的攙扶,對著身邊的裴意一字一句地低聲要求,“待會兒跟在我的身邊別亂跑,不能胡鬧,知道了嗎?”

裴意很給麵子地應了一聲。

畢竟,他隻是想來看熱鬧的,可沒打算要無故發瘋惹事。

兩人在侍者的帶領下踏入宴會廳,瞬間吸引了眾多目光,賓客們三五成群地站在一塊,低聲攀談著——

“看,我就說薄二少得來吧?今晚好歹薄老先生的壽宴,還能缺他一個?”

“他邊上那人是誰?我怎麽看著有點眼熟。”

“還能是誰?裴家那個小傻子啊!我敢打賭,這薄、裴兩家聯姻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指不定就想借著今天這場合公布呢。”

“這兩人還能聯姻?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

薄越明和裴意全然不在意周圍的視線洗禮,緩步走到了宴廳的主客區。

薄老先生看見姍姍來遲的兩人,心底頓生濃濃的不喜,礙於裴家人在場,他隻敢板起臉來問責薄越明。

“越明,你的禮數涵養都到哪裏去了?來得這麽遲,還得讓親家長輩等你們!”

“……”

親家長輩?

薄越明眉心微蹙。

裴意同樣被這一詞給哽得不輕,目光暗掃著周圍人。

裴如章慣會在人前裝模作樣,笑得溫和,“薄老先生,沒什麽打緊的,畢竟二少的眼睛不方便,我們家小意又不‘懂事’的,他們這不是來了嗎?不算遲。”

前段時間在裴家鬧出那件雞飛狗跳的糟心事,向來要麵子的裴老爺子覺得丟人,生怕在這場宴會上遭人非議,假借身體不適的名義沒有過來。

除了代表長輩出席的裴氏夫婦,兩人身邊還跟著一名年輕男孩。

裴意眸光微凝,不多想就認出了對方——

這人是原主名義上的堂哥,也是原著小說《豪門錯愛》裏的男主受,裴煥。

既然能成為‘男主受’,裴煥的顏值光環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按照原書中的形容:

“他的雙眸仿佛盛下了滿天星河,格外好看,眼下的那顆淚痣就是出逃的孤星,光芒不減。人如其名,他隻需要簡單往哪裏一站,就能煥發出獨屬於他的璀璨。”

“……”

裴意掃了兩眼從紙片人具象化的裴煥,強忍著衝動才沒當場爆出一句:就這?

長得是還可以,但沒到驚天動地的地步。

隻能說作者都是親媽眼,巴不得將全世界的華麗辭藻都堆在自家男主的身上。

“小意,你這段時間在薄家過得怎麽樣?”

裴如章一句話拉回裴意的思緒,臉上依舊是佯裝的親切關愛,“你從小到大都沒離開家那麽久,老爺子還有我和你嬸嬸都很掛心。”

陪同在丈夫身邊的鄧秀亞默默梗了一口氣,上回保姆的事情牽連到了她身上,害得她婚後這麽多年頭一回被裴如章扇了巴掌。

後來,裴如章親自道歉將她從娘家接回,才暫時將這事翻篇。

可現在一看見裴意這惹是生非的小賤蹄子,鄧秀亞就覺得自己的惡氣還沒出幹淨!

她環視著在場的賓客,自搭戲台子,“是啊,小意不在家裏住著,我這心裏就跟著空落落的。”

“薄老先生,可憐我們小意從小就沒了爸媽,我這個當嬸嬸的,從來都是把他當成親生兒子看待的。”

鄧秀亞歎了口氣,感慨萬千地表態,“這吃穿用度,我們家小煥有的,小意得有,小煥沒有的,小意也得有,就怕他私下被傭人們看不起、冷落呢!”

這番話沒有感情,全是技巧,聲量足以吸引周圍一大幫賓客的注意力。

察覺到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鄧秀亞要的就是這效果——

保姆苛待裴意的小道消息傳出去了又怎麽樣?在場除了裴意,沒有其他賓客親眼所見,

他們當著薄老先生的麵子不會多加追問。

畢竟豪門往來,講究的就是情麵。

這事翻篇了就是翻篇了,他們照樣能守住‘好叔嬸’的名頭。

“……”

上回打臉才多久,現在又裝上了?

裴意盯著裴如章和鄧秀亞的嘴臉,心裏一陣厭惡,他想要借著‘發瘋’徹底撕爛這對夫妻的偽善嘴臉,但轉念想到了薄越明進場前的囑托——

“不能胡鬧。”

是啊,不能胡鬧。

待會兒鐵定要宣布的‘聯姻’一事,本來就足夠淪為眾人的笑談了,他要是再‘發瘋鬧事’,隻怕會讓薄越明麵子上過不去。

短短幾秒,裴意思緒聯翩,企圖尋找更好的方式對付裴氏夫婦的方式。

“裴意。”

手背上忽然傳來一抹輕微的涼意,裴意垂眸一看——

薄越明盲抓住他的手腕,不著痕跡地往後拉扯,自己則是向前了小半步,“吃穿用度樣樣不缺?生怕被傭人看不起?”

薄越明的聲調很穩,但就是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威壓,一米九的優越身高更是輕易將裴意納入身後的保護範圍。

裴意望著涼意猶存的手腕,突然就覺得內心沒那麽煩躁了,幹脆躲在身後不說話。

興許是沒料到薄越明的突然開口,裴如章和鄧秀亞對視一眼,都覺著有些不對勁,“二少,你這是?”

“我聽說——”

薄越明直接打斷,當著眾人撕開了他們這層偽善麵紗,“裴家保姆親口承認,你們夫婦指使她常年虐打、刺激裴意,導致他心智狀態一直不穩定,這事又該怎麽解釋?”

“……”

沉穩有力的質問聲宛如一道響亮的巴掌,瞬間扇得裴氏夫婦臉麵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