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銀羽箭有問題?楚宛琴為何這樣說?她縱然半吞半吐,可語氣卻十分肯定,她哪裏來那麽大把握?
若雪微垂下眼瞼,慢條斯理的拂著袖口的金線刺繡,不鹹不淡地道:“銀羽箭有什麽問題,楚姑娘但說無妨,我不是衛少莊主,不會對你的話置若罔聞的。”
衛離聽了楚宛琴的話,本來麵無表情,此刻聽到若雪的挪揄,他斜挑好看的長眉,微不可察的冷哼一聲,眼露不屑,隨後抓緊若雪的柔荑,語聲溫柔地說:“我們走吧,理那些不相幹的人做甚?”
欲啟唇的楚宛琴神色一滯,雪白的貝齒咬著紅唇,顯得有幾分難堪。
衛離都這樣說了,那就是表示楚宛琴的話無關緊要,若雪伸出著綴珠繡花鞋的腳,踢了踢蹲在地上裝死的曲妍兒:“表姐,走了,師兄還沒死呢,你想以身殉情啊?”
“……不想走。”曲妍兒捂著臉,扭了扭身子,甕聲甕氣地道:“我想在這裏陪著他,等他醒來……萬一他有個什麽不測……我也不想活了……”
曲妍兒覺得這話是她的真心話,此刻當著眾人的麵吐露出來,是想用此來表達她對夜澈的一片情深與癡心。
若雪聽了卻為之氣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陪著他有用嗎?他此刻昏睡不醒,你是能給他擦身換藥,還是能喂他吃飯喝藥?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即便師兄醒來,你以為你能幫到什麽?”
雖然喚曲妍兒表姐,然而在內心深處,若雪其實是拿曲妍兒當妹妹看,對她曆來都是和顏悅色,語氣溫柔,甚少像此刻這麽疾言厲色,何況還當著楚宛琴這個外個的麵。
不光衛離握著她的大手緊了緊,表示驚訝她會如此不客氣的對曲妍兒,便連曲妍兒本人和楚宛琴也驚住了。
“……若雪?我,我……”曲妍兒怔怔地望著若雪冷肅的小臉,不由自主的想站起身。但她蹲了一會兒,可能是雙腿蹲麻了,亦或是身體虛弱,剛起身便痛苦的皺著秀眉,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往後倒去。
眼看曲妍兒要摔個大屁墩,楚宛琴從恍惚中醒過神來,慌忙想要傾身去扶她一把,若雪已先她一步用右腳擋住曲妍兒的腰身,然後撐著她慢慢站穩,輕叱道:“曲妍兒,你以前不是像個男子漢一樣,吹噓自己無論什麽都拿得起,放得下嗎?”
“你不是說過,你這般等待,任光陰空渡,並非為了其它,隻是想要一個讓自己安心和死心的結果嗎?”
“你曾說過,你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可你看看你現在的做法,還有那般灑脫和幹脆麽?你還是以前的那個曲妍兒嗎?”
“……若雪?”曲妍兒被若雪劈頭蓋臉一頓好罵,她手撫著額頭,紅腫雙目起初盈滿呆怔、懵懵然和難以相信,隨即閃過幾絲羞愧和如夢初醒的恍然。
她的雙唇不停蠕動和顫抖,想要說些什麽為自己辨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先前是這麽標榜自己的,可後來為了夜澈,不知不覺中,她已迷失了自己,早非原來的那個個性果斷剛毅的自己了……
若雪的話卻還沒有完:“這京裏喜歡師兄的女子不在少數,成籮成筐的裝,甚至可以說整個祈國想嫁師兄的少女,哪個不是對他趨之若騖,青眼有加?你以為就你願意為他生為他死,別人就做不到嗎?”
她惱火的哼了一聲:“這是這什麽狗屁理由?!你以為隻有你才能心甘情願的為他做到如此地步?隻有你才是獨一無二的嗎?可退一萬步說,就算你願意為他赴湯蹈火,為他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可前提是師兄他要嗎?他需要你這麽做嗎?他賦予了你這麽做的權利嗎?”
她隻差說,如果是喜歡的人為自己甘願犧牲一切,那每個人想必都會感動的熱淚盈眶,心內充滿驕傲和歡喜歡。
但換一個你不喜歡,或者討厭的家夥這樣對你,甚至死纏爛打,情況未必如此——你隻怕也會退避三舍,除了覺得煩躁,隻會覺得這種多餘的愛是負擔和累贅,讓人半點也愉快不起來。
曲妍兒直接用手蓋住雙眼,不知是因為羞愧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或是因為太陽的餘暉太刺眼:“……若雪,我真的有……有這麽差勁麽?”
“……”若雪說完後,心裏也略略有些後悔,不管怎麽樣,這畢竟是夜澈和曲妍兒之間的事,她一個外人,實在不該摻合到他們中間。
可曲妍兒一直這麽癡迷不悟,她在一旁看著也替她難受!女孩子的青春短暫,花信之年一晃即逝,如果她和夜澈是郎有情,妹有意,約好了你等我我等你,那也算值得了。
然而曲妍兒和夜澈之間的情形,卻活生生是那種“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寫照。
夜澈在邊關的時候,曲妍兒通過信函向他表示自己的矢誌不渝。但夜澈那時便表示他無心曲妍兒,讓她不要將時光浪費在他的身上,他是不會為她的終身負責的。
後來回京後,無論曲妍兒怎麽對夜澈好,夜澈皆是無動於衷,甚至避著她。此時此刻,便連若雪也知道曲妍兒的等待已落空。
奈何曲妍兒總以為夜澈是一個溫雅斯文的男子,她不相信他會是那麽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她一個女子死心塌地的等了他幾年,便是個鐵人也會心動吧!
何況曲妍兒覺得自己喜歡了他這麽多年,還能有誰能比自己對他更一往深情,更喜歡他了呢!隻要她一心一意的對他,他總有一天會被自己感動的。
再者,曲妍兒嘴裏雖說不後悔等夜澈,表現的十分瀟灑,實際上,當那麽多媒人上夜家為夜澈說媒,她心裏卻是緊張和不甘心的。
她腦子裏偶爾也會泛起一種激進和偏激的想法:耗費光陰等夜澈的是她,不是其他女子,憑什麽夜澈飛黃騰達了,那些女子卻理所當然的視夜澈為她們的?她們等過他嗎?
憑什麽先前不栽樹,這會果子成熟了,一個個卻都來搶果子?她可是最先注意到這棵樹的人,有果子也應該是她得到才對!
這是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也可以說是壓在曲妍兒心底的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曲妍兒不是一個神,她有時會有這種想法很正常。
正因為陡然出現了這麽多願意嫁夜澈的女子,有不少名門貴女的條件甚至比曲妍兒要好,令曲妍兒產生了危機意識,開始對夜澈實行步步緊逼,死纏爛打。
而男人,大抵是不喜歡這樣的,你越逼他,他隻會越往後躲……
這個時候,曲妍兒慢慢咀嚼消化著若雪的話,心裏也漸漸明朗——若雪說的其實沒錯,縱使她願意為夜澈死,夜澈隻怕也是不稀罕的!
也就是說,她為夜澈死的權利都沒有,因為夜澈沒有賦予她這個權利!
她不是夜澈的誰,對於夜澈來說,她隻是個和他有點沾親帶故的女子,不是他的心上人;不是他的情人;更不是他的未婚妻——她死了也是白死,換不回夜澈的半點憐惜和眼淚!
夜澈他早就將權利賦予了另外一個女子,隻可惜那個女子已名花有主……曲妍兒不是傻瓜,對夜澈的心意多少能摸到一二。
所以她覺得夜澈和自己一樣可悲!心永遠都掛在一個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人身上。在那個人麵前,他們都是那麽的卑微,那麽的渺小,會隨那人喜而喜;隨那人憂而憂,願意為那個人上山下海……
她是要像夜澈一樣,沉溺於一段無望的感情,還是要就此幡然醒悟,重新開啟自己的人生?
一時之間,曲妍兒感到非常迷惘,她該何去何從?如何抉擇?
“若雪……我要怎麽做?我該怎麽做?”曲妍兒拉住若雪沒被衛離捉住的那隻手,隻覺得黯然神傷,頹廢不已……除了若雪,她不知道自己該向誰去尋求幫助:“我該從此忘掉他麽?”
淡淡地覷著曲妍兒萬念俱灰的模樣,衛離微斂起眉,黑密的睫毛半垂,不由將若雪的手扣緊了幾分,深不見底的眼眸有一道暗芒閃過。
若雪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伸手去撫曲妍兒的臉,她已經毫不留情的打了曲妍兒一個板子,是該給顆棗子她,讓她覺得前麵是一路豔陽,繁花滿天!
她正要開口,一旁卻傳來楚宛琴鶯燕一樣的聲音:“曲小姐,你怎麽能放棄呢?為了夜二爺,你幾年都等了,為什麽在最後快成功的時候卻要放棄呢?!如果換成我,我是絕不會放棄的!哪怕拚了性命不要,我也會努力的去搶奪!”
她突然直視若雪,目光灼灼,明亮無比,嬌柔的聲音驀然拔高,仿佛宣誓一般:“因為,我既然認定了那個人,那個人便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哇擦!又來一個偏執狂!
若雪不停的擦額頭的冷汗,下意識的去看衛離,貌似這家夥的也是這個調調,動不動便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如強盜一般。沒料到楚宛琴和他竟是同好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