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最近怎麽老是跟睡不醒似的。”

陳濤靠著站在季瑾房間門口,他一臉不解,低頭看著地上的他哥在瑜伽墊上耗腿。

一字馬對他哥來說已經是基礎中的基礎了。從每次看他哥下豎叉,前腿都得墊上跟腰差不多高的東西,這樣耗上十幾二十分鍾。目的是拉長腿部肌肉和韌帶。

這會的季瑾前腿下就墊著一摞書本。他一邊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其實在思考著怎麽搪塞過去。就聽見陳濤的聲音在接著問道:

“還有你下巴是怎麽弄的,”為了看清楚他的臉,陳濤整個腦袋都歪了下去:“怎麽貼了創可貼?弄傷了嗎?”

季瑾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下巴的創可貼,別過了臉。

他也不想的。

可是那個地方,已經被吸紫了。

季瑾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臉蛋竟然是可以被生生吸紫的,現在他的下巴那裏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消退。

他當時到底是使了多大的勁兒啊……

季瑾咳嗽一聲,若無其事地低下頭道:“被蟲子咬的。晚上蚊子太多了。”

“哦,難怪你老是一臉睡不好的樣子。”陳濤恍然大悟:“我就說你那空調不行吧,都讓你過來跟我睡了!”

季瑾:“……”是他不想嗎?

“對了哥!”陳濤想起自己要說什麽了,他語氣激動起來。“你剛才練的那個是什麽?就是那個那個,像一個快樂的圓規在空中瘋狂旋轉的那個!特別靈活的那個!……”

季瑾今天本來想久違地活動一下全身筋骨,但是在家裏做這個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即使季瑾清出一片空地,也注意收著動作了,最後還是差點摔跤。

聽了陳濤的話他無語片刻,喝了口水,道:“……旋子360嗎?”

陳濤激動壞了:“對對對!哥你聽我的!你以後變成喪屍了就可以用這個來酷炫死其他喪屍!”

季瑾:“???”

他發現自己現在都聽不懂這人說的話了:“我為什麽會是喪屍?那你不是嗎?”

“不。”陳濤深沉地道:“我是基地裏的迄今唯一一個雙異能覺醒強者,戰力排名第一的那種。”

季瑾:……

開始擔憂起了陳濤的一些精神狀況。

“而我宿命般的畢生之敵、也是人類現存最大威脅的——喪屍王霍宇川!嗬,最諷刺的是,這個霍宇川在沒變異之前竟然曾是陳濤這個人類最強的兄弟。最終在一番你死我活的生死廝殺之後,在人類的存亡和大義麵前,陳濤選擇了含淚永遠地解決了他。”

季瑾嘴巴忘記了合上。

這個人,居然還自己幻想出來了一套完整的世界觀和劇情?!

某種意義上來講還有點了不起。但是季瑾沉默片刻,他說:“不是我想打擊你,但是陳濤這個名字一聽就很炮灰。”

換來陳濤不服氣的:“怎麽可能!”

“以及我為什麽非得變成喪屍不可?”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喪屍王還不是他?季瑾提出了疑惑:“你這個人類最強最後還得殺我嗎?”

這下換成陳濤啞口無言了。但他還是倔強地嘴硬道:“這、這就是第二部 的內容了,我這個人類最強該如何麵對人倫與正義之間複雜的關係……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季瑾:“中午吃什麽?”

“哥你對浪漫過敏嗎?”

“你那算哪門子浪漫?”

“男人的浪漫。”

季瑾耗腿的時間到了,收回前腿後他順手揉了揉發酸的大腿筋。陳濤也成功被轉移了話題,開始思考今天的午飯吃什麽。

陳姨這幾天去一個親戚家的工廠裏做短工。外麵天氣太熱於是她中午也就沒回來,交代了兄弟倆自己隨便吃點。

於是中午就隻有季瑾跟陳濤兩個人自己弄飯吃。

陳濤想得直撓頭:“不知道啊……要不我去街上買盒飯回來?還是泡麵?”

季瑾伸了個懶腰。考慮到家裏的奶奶,他提議道:“不如我下點麵條吧。冰箱裏好像還有點雞肉,中午一起做了。”

“行~”

陳濤答應著,忽然他靈光一閃:“哥哥哥!我冰箱裏的可樂還有庫存!咱們做可樂雞塊吃吧!你會做嗎?”

“會是會,”也不算很難的菜式,季瑾笑:“那就做吧。”

“好耶!不過霍宇川隻能吃一塊,剩下的都是我的!”

季瑾聽到了一個不太妙的名字,他緩緩轉過頭:“你說誰?”

陳濤眼睛望天:“就是那個誰,霍宇川嘛。”

他哥前兩天不是跟霍宇川不知怎麽的鬧了一場嗎,這兩天陳濤觀察著覺得好像又沒事了,就以為他們已經和好了。

他哥做人脾氣就是太好了,才讓那個喪屍王每次都有機可乘。可惡!

季瑾已經一頭問號了:“他中午要過來嗎?什麽時候說的?”

“我早上不是打球去了嘛,也就是隨口提了一下中午隻有我倆一起做飯的事,他就說要過來吃飯了。”

因為反正今天下午還得一起去武館上課,陳濤想著他直接過來也沒差了。

季瑾不知該作何反應。他“啊”了聲,低頭接著揉腿。

陳濤還在嘴硬道:“當然我能讓他得逞嗎!我當時就說了,要想過來蹭飯,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季瑾:“然後呢?”

陳濤:“然後他就踏過來了。”

季瑾笑:“滾吧你。”

這時他終於發現了季瑾表情好像有點不太自然的樣子,陳濤遲疑地問:“怎、怎麽了嗎哥?”

季瑾回神,抬頭朝他露出一個弱弱的笑容來。

“……沒事。”

昨天晚上鬧到了很晚,後來被季瑾撞到頭這件事打斷了先前的氣氛。事情最後也還是不了了之。

依然是季瑾睡床,他打地鋪。沒人說話的時間裏,兩人之間的安靜都變得微妙了。

季瑾躺下後依然在一片漆黑裏睜眼了很久。後麵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睡過去的。

然後就一直到了今天。

中午,季瑾和陳濤兩人自己做飯吃。

主要是季瑾在做,陳濤在一旁打打下手。自家平房,所以家裏廚房的空間還算大。陳濤哼著歌在洗生菜,就站在季瑾幾步之外的地方。一盤剛出鍋的可樂雞塊就香氣騰騰地放置在一邊。

季瑾站在燃氣灶前,一手拿著掛麵袋子,另一隻手將一把掛麵散進麵前一鍋煮開的水裏。

他看了看鍋裏,目測這一把好像還不夠,於是又添了一把。

青春期長身體的這些男孩食量說嚇人真是一點也不誇張,陳濤先前有一段時間是直接拿著電飯鍋內膽吃飯的。

就在季瑾思索要不要給他們兩人再臥個雞蛋下去時,就聽外間一陣靠近腳步聲響起,然後是陳濤的招呼聲:“喲,吃飯挺積極啊你。”

季瑾動作一頓。他沒有回頭,放下手裏的麵袋子,拿筷子把麵條攪開了。

“霍宇川!你小子手上拿的什麽?”

過了幾秒,一道較冷的聲線在回答他:“餃子。”

“還是熱的!好香啊,我靠,真的好香啊。”陳濤饞得一連說了兩個好香,伸著脖子往他手裏的袋子瞅:“你家阿姨自己做的?算你小子有良心,讓我康康,什麽餡的啊?”

“什麽都有。”

鍋開了。季瑾擰了小火,全程都沒有轉頭去看。霍宇川說最後一句時,話音已經逐漸在朝著季瑾的方向靠近。

季瑾頭也不回地喊:“陳濤,你拿個碗,夾點餃子給奶奶吃。”

“知道了——”

陳濤動作麻溜地轉頭就拿了碗筷去夾餃子,而季瑾此時感覺到了一個人影站在自己身旁。原本寬敞的視野空間也變得有些逼仄。

鍋裏燒開的水咕嚕嚕地響。他站在灶台邊上,早被熱出了一額頭的細汗。

“瑾哥。”

“嗯,”季瑾招呼他:“去那邊坐。”

陳濤的拖鞋聲啪嗒嗒地走遠開去了。季瑾放下筷子的手去關了火,轉身想去拿碗。身前剛有出現了空隙的當口,一個身影忽而擠下來。一瞬間他的氣息霸占了空間,幾乎差點擦著他的唇。

早有防備的季瑾一隻手臂橫在身前,一肘格擋開了不知何時已經俯身靠近下來的大個子。

季瑾凶巴巴地小聲說他:“老實點。”

奶奶飯量小,吃完餃子應該就吃不下其他的了。那邊送完餃子的陳濤折返回來,看見霍宇川這個危險分子和他哥站得那麽近一下就炸了。

從這個角度看,霍宇川人高馬大的一個背影都快能把後麵他哥的身影能夠完全擋在起來了。

“霍狗賊!不許跟我哥站那麽近!”

陳濤說著,他一個箭步,上前試圖扒拉開這個人:“你走不走!走不走!”

季瑾心想這樣下去不行,他有必要跟霍宇川交代清楚一些事。他先喊停了人:“陳濤!”

陳濤還不服地不肯鬆手,眼巴巴地看著他哥:“哥你看他!”

“別在廚房鬧。”季瑾說。

“可是他!……”

季瑾又一次隨便找了理由支開他弟:“家裏鹽用完了,你去隔壁借點。”

看他哥不站在自己這邊,陳濤簡直委屈到變形:“借鹽幹什麽啊?撒我傷口上嗎?”

“……”季瑾心裏對自己默念忍了忍了,他威脅地又問了一遍:“你去不去?”

陳濤眼淚汪汪地去了。

季瑾盯著陳濤轉過身了,他整理了一下心情,好來全副精神應對自己麵前的這一位。季瑾道:“宇……”

剛說出口一個字嘴唇就被人輕輕含住了。

得承認人的嘴唇真的是很奇妙的器官。季瑾人還站在原地,整個意識卻掉進了鋪天蓋地濡濕軟熱的世界裏。

他一瞬間瞳仁驟縮。下意識想掙紮的同時,眼底又格外清楚地倒映出此時陳濤還沒完全走遠的背影。

想要全力掙脫的衝動被生生壓製下去大半。霍!宇!川!季瑾拳頭又硬了。

為了要夠到低處的瑾哥的嘴巴,霍宇川必須得偏頭加上彎腰。他提前做好了準備,像是即將要含住一顆最甜美的櫻桃那樣張開唇,靠得足夠近了,下一秒穩穩地攫住瑾哥的唇。

和昨晚的感覺是一樣的。

有什麽東西沸騰著,糾纏著,打顫著。喜歡得快要死掉了。

他偷到的姿勢很短暫的一個吻。季瑾很快掙脫開來,憤怒地盯著麵前的人。

哪有人這樣二話不說就隻會親的!

同時季瑾又那麽清楚這個局麵是誰造成的。因為昨晚季瑾采用了激進粗暴的越級教學,他是最純潔生稚的處子同時也是最黃|暴|下流的無賴。

他什麽都不懂,隻學會了用親吻來探索季瑾。

被完全推開前,霍宇川還戀戀不舍地直接歪頭舔了一下他濕得水亮的唇。完全出於一種生澀而天然的反應。

真的是小狗嗎?季瑾又羞又怒,一把給他推開了。

他卻發現霍宇川的臉色已經又變紅了。

像是醉醺醺的亢奮狀態,兩邊臉頰的位置被憋出潮紅,黑夜般涼寂的瞳仁裏升起幾點煜煜星茫。

隻是親一口而已,親一口的效果就這樣了。

陳濤一陣風似的回來了。季瑾又跟無事發生似的,指揮他們端菜擺筷,上桌吃飯。

季瑾自己則將麵條盛進三人的碗裏。他心力交瘁地捏了捏眉心。

他還是沒弄懂昨天晚上是怎麽變成後來那個樣子的。

但他最清楚明明不至於變成眼下這種狀況的——是他做錯了,他不該走那一步的。

他也記得最初分明就沒打算要那樣做的。昨晚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他隻是想起海邊的事情,然後鬼使神差地摸了霍宇川的臉。

事實上,從意識到霍宇川對自己感情不一般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說一套做一套。

上一次是他喝醉的時候。再上一次是在公車上,季瑾意識到要跟霍宇川保持距離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可惜了。

要真是喜歡事情還簡單了。可惜並不是。

季瑾甩了甩自己發沉的腦袋。麵前的三個麵碗裏嫋嫋騰升起了陣陣熱氣。季瑾轉頭看向不遠處餐桌邊的兩個背影。

陳濤正在質問霍宇川:“你為什麽又在纏著我哥了?”這小子這麽快就忘了前兩天的教訓?

霍宇川對他說:“你適應一下。”

陳濤:???????

這像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啊?你這個殺千刀的喪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