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沒來得及阻止的時候人已經倒地了。

原本還以為是誰摔傷了這樣的事,球場的人都往這邊聚集並圍攏過來一圈觀看,霍宇川忽然揍人的那一拳又急又猛,周圍人群反應過來都炸了鍋,開始嗡嗡**。

被打的東子好歹身體素質還擺在那,但他人倒下時甚至沒來得及放出聲音,橫著直直墜落。

可見他那一下有多嚇人,讓人錯覺他正在揍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袋子沒重量的棉絮,不會反抗的一個人偶。從來沒見過這種的揍人的陣仗。

人群推搡擁擠著,中間有一個霍宇川一動不動地佇立在鬧騰騰的人堆裏,看著地上那人如看著死物。

他雙臂青筋凸起,還想接著上前就被拉住了。

“冷靜點啊!”陳銘龍光是拉住他就已經滿頭大汗,看著眼前的境況更是一個頭兩個大:“喂!宇川!!”

有什麽問題也不要這麽衝動啊!以及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霍宇川能做出的事嗎!

陳銘龍還以為他是一時被氣衝昏了頭,直到霍宇川一回頭,陳銘龍在那一刻接觸到他的視線。

他這輩子就沒看過這麽陰沉刺骨的恐怖眼神。裏麵是清醒而嚇人的怒火,他額角用力得青筋浮起,一個眼神就讓他頭皮發麻。那一刻就算說霍宇川是去殺人的陳銘龍都信。

陳銘龍心裏打了個哆嗦,反應過來後嚇得把霍宇川的手臂拉得更緊了。

他這個樣子真的會在球場出人命的!!!

東子在沒人看清的情況下就被揍翻在地,他身後的朋友立刻圍攏上前來,一句句高聲叫囂著。各自站在兩邊的兩撥人忽然就形成對峙。

也有球場上認識的朋友上前幫忙拉架的,有打圓場的,還有大聲質問憑什麽打人的,就在場麵徹底失控亂作一團之前,無數嘈雜人聲裏有一道存在感極強的喊聲出現,驟然壓在了所有人頭頂上:

“別攔他!——”

這聲音強勢吸引過去了圍觀群眾的注意,循聲往後麵一看,吼出這句話的是還蹲在地上、手裏握著季瑾腳踝的陳濤。

他轉過臉看著這邊,對黃毛的方向怒目而視,下一秒他直接轉過去吼陳銘龍兩個人:“都別攔著宇川!讓他揍死那個變態!”

陳濤現在隻恨自己為什麽心這麽大,明明都聽到了他開那種流氓的玩笑,還對這人沒有絲毫防備。

“剛才就是你站我哥後麵的吧?!”全場安靜,陳濤火冒三丈,對著還想打架那群人憤怒大喊:“他媽的就是這個惡心的死變態!邊打球還邊想要摸男人屁股!”

陳濤一股腦把怒氣全撒了出來。有什麽好難為情的,能幹出這種事的人自己就夠不要臉了!

此話一出,全場先是詭異地安靜了一瞬,下一刻人群開始不平靜了。

怪不得直接動手了!

這群打球的直男太能理解了,打球被另一個男的貼身揩油這種事,換成誰都能惡心得三天吃不下飯。

要是真的話這人實屬被揍得不冤啊!

這讓眾目睽睽之下站在東子這邊的幾人瞬間都拉不下臉。挨了那一拳東子至今還坐在地上,他鼻血不斷湧出,往旁啐了口血沫後這會才緩過那一拳的勁來。

聽到陳濤在所有人麵前說出來的話,他麵色一僵,梗著脖子衝對麵喊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有病吧,出來打球還能不讓別人碰!?”

他隊友們見狀也哄然大鬧起來,企圖把水攪渾。憑什麽就是他們這邊的鍋了,不能是對麵故意往他們這邊撞的嗎?!

這群人都不是什麽能講道理的刺頭,一向橫行慣了。反正這世道實力說話,在絕對的武力麵前他們就是公平。

然而真實情況就是這群人光打雷不下雨,氣焰囂張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真的輕易有動作。

陳濤等人當場深刻領悟到了核武器這玩意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這個道理。

霍宇川此刻站在前麵不動如山的背影真是前所未有的可靠和安心。陳濤都要感動哭了。

陳濤算是見識到人能不要臉到什麽地步了。這時候後麵受傷的季瑾冷冷出聲了,音量不大,每個字都讓人聽得一清二楚:“誰在跟你說打球了?那就是性騷擾!”

陳濤隨之也大聲嚷嚷起來:“就是!打球有往人屁股上伸手的嗎?!”

一片混亂中,霍宇川已經一把掙開了陳銘龍拉著自己的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做聲,直接往前走去。

徐鵬飛皺眉怒道:“剛才就是這小子全場都跟在瑾哥後麵跑,我都看到了!”

一個圍觀群眾這時也站出來了,高聲指責:“草!我說他剛才跑位怎麽這麽刻意呢!”

零星也有聲音紛紛附和:“太惡心了,打個球也能遇上色狼……”

“這不是純純變態嘛。”

圍觀群眾一片嘩然,局勢漸漸往他們這邊倒。

他隊友這時候紛紛麵麵相覷,表情都不自在。這小子幹什麽不好,他媽的去揩一個男人的油,說出去不夠丟人現眼的。

黃毛見連隊友都漸漸消聲,沒人幫他了,他未免有些氣急敗壞,氣息卻也外強中幹:“那你怎麽不去報警啊?證據呢?!空口無憑說你媽呢!你有種去報警啊!去啊!唔……”

他話還沒說完,直接被人拎著領子整個提了起來。

陳濤罵罵咧咧,氣得臉色漲紅:“我操你媽,那我哥受傷是真的吧?!”

季瑾在後麵冷眼看著,沒有要阻止霍宇川的意思。

這種人就活該受到教訓。

就連霍宇川一腳踩上黃毛的腳踝也沒人站出來說話了。讓這小子挨頓揍得了,所有人都這樣默認著。

霍宇川看著也不像是另外幾個那樣激動的樣子,讓他意思幾下,差不多的時候上去把人拉開就算可以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他們如此想著,直到從頭到尾看起來都很冷靜的霍宇川在黃毛前麵蹲下來,摁住他還在不斷的一條手臂。季瑾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他緊張地喊出聲:“宇川!……”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所有在場的人都猝不及防。

霍宇川直接麵無表情地一膝蓋下去。

全場鴉雀無聲,隻有一聲人骨頭直接碎裂的脆響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

伴隨著黃毛的劃破天空的一聲尖銳慘叫,場麵瞬間陷入更深的混亂。

在場沒有人比霍宇川更了解怎麽讓一個人如何骨折乃至粉碎的方法。更何況他當時瘋了似的,直接上的膝蓋。像是死都要讓這隻手徹底廢掉。

他做這一切時臉上看起來沒有任何波動。隻有離得近了才能辨認清楚他額上還在微微跳動的青筋以及死死咬緊了的牙關,他黢黑的眼神裏甚至有了瘮人的殺意。

陳濤他們都看傻了。像是今天才剛剛認識了全部的霍宇川似的。

季瑾臉色發白。他第一個從驚慌中反應過來,猛地深吸一口氣,喊宇川的名字讓他回來。

季瑾腦子裏已經開始飛快轉動思考起了後續的所有事情。包括怎麽保護霍宇川全身而退。

太吵了。耳邊黃毛淒厲的叫聲實在是吵死了,那群人大呼小叫的讓人愈發暴躁煩悶。在現場糟亂成一鍋粥的局麵裏,隻有霍宇川的身形還不為所動。

他似乎還想對那人做什麽,但季瑾又在喊他。他最後看了那些人一眼,轉身回到了季瑾身邊。

季瑾第一時間握住了他的手。

“都安靜!別吵!別他媽叫了!”對麵的一個人還保持清醒,摸了黃毛的手骨後高喊出聲:“骨頭沒事!完整的!是關節脫臼!脫臼了而已!”

是脫臼……眾人吵鬧不已的議論聲這才漸漸銷了聲。他們心有餘悸,還以為剛才真發生了什麽血腥場麵,於是又忙忙亂亂地張羅著趕緊送人去看手。

隻有陳銘龍後怕地轉頭看了霍宇川一眼。

當時隻有離得最近的他看出來了,要不是霍宇川下腳前瑾哥突然反應極快喊出的那一句,霍宇川當時是真的想直接要了那人一隻手的。他那一下分明就是順著關節彎曲相反的方向。

“再有下一次,”霍宇川這時候突然出聲說話,在場的所有人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鴉雀無聲: “就不止一隻手了。”

那群人不敢應聲,灰溜溜地走了。

……

看熱鬧的人被驅散,空出來的球場又有人自發地上去打球,籃球場很快又恢複了如常的熱鬧。

季瑾被攙到旁邊陰涼處的一張石凳上坐下。

他兩條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負傷。先著地的左腿擦傷得比較厲害,右腿也見血了,不過幸好都是皮外傷。

但陳濤還是慌了手腳,還要打120讓人拉季瑾去照X光,被另外兩個人強行架走去附近找有沒有消毒水和能止血的東西了。

季瑾坐在凳子上,看前麵一顆烏黑的腦袋始終沉默地低垂著。霍宇川蹲在他身前,正一隻手握著他的腳踝,另一隻手拿著一瓶礦泉水替他衝洗傷口粘上的沙石。

剛才霍宇川下手一幕讓他心有餘悸。

季瑾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但和霍宇川相處久了,他能夠感覺出對方現在情緒陰沉,是在生氣。可是那群人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難道是在生他的氣?季瑾想到這,他挑了挑眉。

清涼透亮的水流分成幾股從他的小腿流下,短暫緩解了一點小腿的痛感。

一瓶水見底了,傷口基本被清理幹淨,還有幾粒沙子順著水流黏在了季瑾皮膚上。霍宇川拿自己的手在褲子的布料上擦了擦,這才上手替他抹掉那點髒東西,使他的小腿其他地方依舊光潔如初。

他手掌心幹燥而溫熱,動作也小心地放輕了。

“哪用這麽小心,”季瑾輕聲說話:“這點傷而已,很快就好了。”

霍宇川沒有說什麽。做完這些後他還在固執地低頭看著季瑾小腿上的傷處。

原本白皙漂亮的一雙小腿上,像是被誰拿血色的畫筆惡意抹了一下似的,左腿最嚴重的地方隱隱翻出了裏層嫩粉色的肉。

鬢角傳來輕輕癢癢的觸感,霍宇川抬起頭,看到季瑾伸手在替他抹掉那處的汗。

“怎麽了?”瑾哥問他。

季瑾以為他又像剛才那樣,不聲不響地在醞釀什麽。他有些擔心,見對方沒有回答,忍不住喊他一聲:“宇川?”

霍宇川不語,動作很快地別開臉。

這下換成原本打算好好跟他談談的季瑾愣了一下。霍宇川躲得很快,但季瑾剛才還是捕捉到了,他眼角微微泛出的紅色。

季瑾也愣了好一會。

剛才那股凶狠的勁呢,怎麽看個傷口還把自己看哭了。

安靜片刻,他接著伸手替霍宇川擦掉臉上的汗,聲音放低了問:“怎麽哭了?”

霍宇川依然垂著頭,像在看季瑾的傷口,實際是很強地不想讓瑾哥看見眼淚。他一隻手始終還圈握在瑾哥的腳踝上。

“沒有哭。”他聲音悶悶地說。

霍宇川是有氣,他對自己有很大的氣。在心裏已經把瑾哥今天的受傷的責任全怪在了自己身上。

季瑾無奈真想看看這家夥腦袋裏麵裝的是什麽。剛才在人前不是還凶得狠嗎,現在眼圈就紅了。

霍宇川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他們去海邊那次,也是這樣在他旁邊紅著眼圈不肯說話。

季瑾心裏酸酸漲漲的,伸手替霍宇川抹去了臉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