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口氣不小

劉楓目視眾人,朗聲喝道:“眾將聽令!”

眾人齊聲應道:“在!”

“楊勝飛”!

“末將在!”回答的是一個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精壯漢子,現在還不到三十,可見他當初被選中時有多年輕,年紀輕輕竟然就能做到甲隊的隊正,那必然是有真本事的,年輕加有本事,那不就是天才嗎?

劉楓看了看他,隱約記得此人住在村子的東頭,平日深居簡出,沒啥太深的印象,基本上都沒說上過話。適才羅三叔曾經介紹過,這個楊勝飛是隊伍裏除了他以外武藝最高的,慣使一支鐵脊點鋼槍,更有一手投槍的絕活,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考慮到他的年齡,應該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你帶領甲隊和本隊兩部人馬去村子背後的山林裏割草!然後就地挖出炕坑將雜草焚燒成灰,用布袋裝好,天黑之前至少準備一百包草灰!完成後不準休息,帶上人馬連夜趕赴五裏外的飲馬溪上遊一裏處,到達後還是不準休息,通宵伐木,要挑中等粗細的,按照五尺為一段截成木樁,至少準備兩百根!黎明之前完成!這一夜下來,你們將是最辛苦的,明日你這兩隊人馬不需要參加戰鬥了!”

“是!”楊勝飛口中答應,可卻和眾人一起心裏直犯嘀咕,一共才兩百多人,你輕飄飄一句話,就有一百多人不參戰了,敢情你這一仗光靠剩下來的那一百多人就夠了嗎?

——有了羅三叔的前車之鑒,這回大家都學聰明了,嘴巴閉得牢牢的。

“吳越戈!”

“越戈在!”來的是個虎背熊腰的中年巨漢,身高目測都要超過九尺半,之前進屋的時候這家夥幾乎被洞口卡住,差點沒擠進來,一看就是善使重兵器的體格,一問之下果然用得是一柄長柄巨斧。

這人劉楓是熟悉的,乃是村子裏的屠戶,時不時地借著幫忙的名義揩劉楓獵物的油,平日裏說話咋咋呼呼,一開口半個村子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此人五官巨醜,麵目猙獰,膚色更是黑得出奇,好像剛從灶膛裏麵爬出來一樣。這一開口說話,露出的牙齒顯得格外的潔白,讓劉楓在心裏忍不住讚上一聲:沒有蛀牙!

“你帶領乙隊將胡人的屍體搬至村北五裏處的下馬坡集中堆放,然後就在山林子裏抓鳥,要活的!不得少於三十隻,越多越好!也是天黑前完成!完成後趕去飲馬溪與章中奇匯合,他幹什麽你也幹什麽!”

“是!”

“章中奇!”

“在!”這次應命的是個目光冰冷的精瘦中年人,按照劉楓的眼光,這個章中奇的身材,實在是有點畸形,中等偏瘦的體格,可雙臂卻粗得令人發指,這種手臂長在吳越戈身上還差不多,與章中奇相配就顯得極不協調。

這人劉楓壓根就從沒見過,估計是比那楊勝飛更加深居簡出,端的是個生人勿近的冷麵人。

據說他是隊伍裏的箭術教頭,憑著那雙畸形的手臂,居然開得了五石重的金屬複合弓,一手五星連珠箭,就是胡人哲別見了也要豎起大拇指,讚上一聲好。

“你帶領丙隊去下馬坡西麵的飲馬溪做些手腳,具體方法我一會單獨告訴你,今晚子時之前必須完成!完成之後原地宿營!明日一戰,你是主力!”

“是!”

“軍師!”

“主公有何吩咐?”

“請軍師走一遭,去把山裏的弟兄們帶出來,到劉家屯匯合待命!”

眾人先是鬆了一口氣,心道,原來你打的是後備兵力的主意!接著又是齊齊地歎了一口氣,主公啊,隻怕你是要失望了。

李德祿心裏思量一下措辭,委婉的說道:“主公有所不知!那山寨離得可不近,這一來一回要一天半的時間,他們隻怕是趕不上明天的那場仗了。”

“無妨,讓他們來是別有用處,明天那種小場麵靠我們自己就夠了。”

眾人心裏再次嘀咕,明天場麵小?你口氣倒是不小!可有羅三叔倒黴在前,誰也沒心思跳出來觸這個黴頭。

“另外,請軍師再去準備幾座營帳、幾麵旗幟,我要讓那些吃裏扒外的東西都知道知道,不聽命於我照樣得為我所用!”

“請主公放心!”旁人聽了未曾明白,可李德祿的那對小眼睛頓時精光連閃。

“師父!”

“主公請講!”

“請師父帶領一隊斥候立即動身,前往大劍鋒頂,居高臨下密切關注山陽鎮的動靜,若有軍隊駐紮,可派斥候將敵軍規模構成回報於我,待明日清晨敵軍開拔時,便以全速趕回來報信,師父您輕功好,腳程最快,這件辛苦活就拜托您啦!應該可以為我們爭取到一個時辰的準備時間。”

“嗬嗬,主公這還是頭一次對為師那麽客氣,為師哪敢推辭啊?”李行雲撚須微笑著答應了。

劉楓對老人家還是很客氣的,抓住羅三叔這個負麵典型就夠了,打擊麵不宜過大,咱不能自絕於人民不是?尊老愛幼打中年嘛!

“張大虎!”

“屬下在!”

“今晚兒殺豬宰羊,分送至各個任務地點,讓將士們吃得飽飽的,明天好有力氣殺韃子!”

“是!”

“最後,全體都有,給我挑選出二十名武藝高強膽子肥的兵士,要真正的膽大包天!要鬼門關前散過步,死人堆裏打過滾的那種!讓他們在後院集合,聽我調用。”

“是!”眾人齊齊唱諾。

“好了,大家都分頭辦吧,散會!”

“啊?散會?”羅三叔又不幹了,人人都有任務,自己可好,身為大將本部人馬被劃走了不說,自己更是成了待業中年,主公難道是這麽小氣的人麽?不就是頂了他兩句,瞪了他兩眼麽,不至於就故意排擠自己吧?

這一切,都清楚地寫在那張表情如雲彩般變幻莫測的老臉上,讓看得人都不禁莞爾。

“主公!這個……末將有話要說!”這回老羅是學乖了,有事先打報告!

“三叔請講!”劉楓臉上仍是笑眯眯的。

“主公,末將還未分配到任務!”羅三叔委屈的像個被老師漏發糖果的小女孩。

“漏了誰也漏不了三叔啊?我要交給你的任務是最為重要的,別人的任務都是為了眼前,可你的任務卻是為了謀長遠,而且任務的難度比起旁人來隻高不低,我隻是擔心三叔上了年紀,怕是力不從心啊……”

這下羅三叔急了,他再次不顧尊卑,“唰”地一下伸出一根手指,以極快的速度在李行雲和李德祿的鼻尖做著往返運動,生生帶出片片殘影。

“這兩個老貨都過七十了,我才三十八,主公如何嫌我老了?”

“嗬嗬,三叔果然豪氣!好吧!那我就把這項艱巨的任務交給你了,你可莫要推辭。”

“決不推辭!”

“好!羅三叔!”

“末將在!”

“你負責在明天天亮以前……教會我騎馬!”

“啊?”

眾人再也忍不住,一個個鼓著腮幫子爭先恐後地往外鑽,一著急,壯碩的吳越戈頓時卡在了洞口,大夥兒忍不住在屋裏就笑開了。

笑歸笑,可此時的眾人已經有了一個共識,那就是千萬別得罪這個年輕的主公,否則絕沒好日子過!慘遭調戲的羅三就是榜樣!

眾人分頭行事去完成自己的任務了,連羅三叔也苦著一張臉出去牽馬了。

屋裏隻剩下劉楓默默地站著,他皺著眉頭喃喃道:“好像還缺點什麽,可這一時半會兒的,上哪兒找去呢?”

忽聞門外有人稟報:“主公,村外來一夥男女,有數十人之多,拉了六輛大車,還帶了數十匹戰馬,為首之人自稱名叫白嶽,說是應李道長之邀,前來投奔。”

好!想什麽來什麽,這回啊~齊活啦!

劉楓大喜:“快快有請!不!我親自過去!”

此時,劉家屯的村門口,白嶽等人正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劉家屯還是土匪窩啊?不見農夫但見武夫,不拿鋤頭全拿刀槍,沒有糧垛隻有屍山!

瞧瞧人家的穿戴!

頭上戴的是镔鐵雁翎盔,身上穿的是鐵片半身甲,背後掛的是獸麵鴛形盾,腰裏別的是繯首大橫刀,手上握的是紅纓點鋼槍,肩上挎的是蛇脊毒龍弓,壺裏插的是四齒狼牙箭,腰上係的是豹紋獸皮帶,腳上蹬的是雲頭鹿皮靴。

那身裝備竟然比韃子騎兵還要精良得多!再低頭看看自己,一身布衣,兩把大刀片子,那簡直就跟叫花子沒什麽兩樣!

這是什麽世道啊?難不成這一夥是前朝的禦林軍嗎?這個劉楓到底是什麽來頭?

再瞧瞧人家在幹嗎!

隻見一隊兵士像掄大米一樣,扛著一具具胡人死屍,談笑風生地從眾人身邊經過,有說有笑地漸漸走遠,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采辦完年貨回家過年呢!

那豪邁爽朗的笑聲,那堅定灑脫的步伐,那從容淡定的模樣……簡直是……太霸氣外噴了!

想到昨夜被胡人包圍攻打時的狼狽窘境,一行人全都感到了深深的自卑,同時又不免佩服白嶽獨具慧眼,目光毒辣!個別立場不堅的此時也免不了激動難耐,深恨自己白長了一對眼睛。

那些剛剛經曆過密室監禁,安全感嚴重不足的年輕女孩們更是看得兩眼直冒星星。

什麽風流才子?俊俏書生?玉麵郎君?都給老娘死一邊兒去!老娘要的就是這樣威武霸氣的純爺們兒!一個個兒的,恨不得衝上去隨便逮上一個,拖回去就拜堂成親!實在是太男人了!太有安全感了!

“老白!看來弟兄們這次是來對了!聽你的果然沒錯!”

說話的叫賀雄,是這夥人的二把手,一身武藝比起白嶽還要高上一籌,善使一對精鋼短戟,他的模樣長得也和短戟一樣,又短又凶狠!

此人與白嶽是結義兄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當過鏢師,搞過漕運,甚至還幹過馬匪,最後一起應聘做了護院,兩人三十多年秤不離砣,砣不離秤,彼此之間是過命的交情。

“他們應該是正規軍出身!那種氣勢,那種殺性,錯不了的!”白嶽的心裏也是頗為激動的,畢竟此行關係到大夥兒未來的出路,他作為提議人,免不了壓力很大。眼見對方軍容嚴整,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一顆懸著的心頓時放下了。行雲真人誠不欺我!

“不止如此!你聽沒聽見,通報的兵士稱呼劉楓什麽?”賀雄一臉興奮,搓手說道:“不是大首領,不是大當家的,不是寨主,而是…主公!這個稱呼那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叫的嗎?這個劉楓,隻怕是誌向不小啊!”

“正該如此!別看咱那晚殺得起勁,可真正被我們幹掉的韃子才多少個?不到四十個!那可是個百人隊啊,剩下的人呢?難道都自己抹脖子了不成?我們當時是三十三人而劉楓手上有幾人?隻有兩個人!兩個人就敢幹百人隊,還真的就這麽幹掉了,就衝那膽識,那氣魄,那謀略,一看就是個幹大事的人,反正換了是我,不要說做了,連想都不敢去想。”

“嗯!白老大這話在理”此言一出,眾人頓時深以為然,紛紛點頭附和。

正聊著呢,卻見村子裏奔出一人,口中喊著“白大哥”,不是劉楓是誰?

眾人正要上前打招呼,可一照麵,見他臉上那道已經縫合但依然可怕的傷口,頓時嚇了一跳。

“額……劉兄弟,你的臉……”

一提起那道傷疤,劉楓頓時一黯,簡單地將事情經過訴說一番後,眾人全都義憤填膺,卻又惋惜不已……姑娘們同病相憐,更是難過得流下眼淚來。

“劉兄弟,莫要難過,這個場子咱們遲早得討回來!”賀雄大大咧咧的拍著劉楓的肩膀,一股子匪氣從骨子裏嘩嘩地往外冒。

“眼前便有一個機會!隻是不知各位大哥可願出手相助?”

若是半路上碰到劉楓,兩人估計也就是勾著他肩膀,大大咧咧地說一聲“弟兄們今後可就跟著你混飯吃啦”。可如今看過了劉楓手上的實力,那情況就完全兩樣了。

白嶽和賀雄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齊齊跪了下來,後麵的眾人,甚至包括那些被救的女孩們也是跟著跪下,男男女女竟是鋪了一地。

“我等願效犬馬之勞!”這一嗓子男女合唱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劉楓這兩天被人跪的已經有點麻木,甚至是有點習慣了,感覺良好!

“能得各位壯士…額…好漢…額…還有姑娘們相助,劉楓幸甚!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因為有了眾多女孩的加盟,劉楓一時倒有些結巴了。

“主公!這六車都是那吳員外的家產,再加上韃子們之前從山陽鎮百姓那裏掠奪的,能帶走的都在這裏了,還有那些韃子死鬼留下的若幹軍械和五十匹戰馬,請主公收下!”

劉楓連連擺手:“這是兄弟們用命博來的,劉楓絕不能要!”

“主公莫要推辭!前日一戰,主公出力最多,功勞自然最大,我們的命都是主公救的,這些戰利品理應歸於主公,更何況如今正是養兵用錢之際,這些許財物,權當是我等投效麾下的覲見之禮!來日我等有了戰功,主公再賞賜回來便是!”

“那劉楓就卻之不恭了!”劉楓要幹很多事,沒有一件離得開錢,他們執意要給,那自然沒什麽好客氣的!

劉楓一瞥眼,忽覺這夥人的人數有點偏多,問道:“咦?怎麽人數還多了呢?”

原先護院們剩下三十人,再加十七位家破人亡、孤苦無依的年輕姑娘,一共也就四十七個。可現在一細看,竟然有八十多人,這多出來的都是些什麽人?

“嗨!劉兄…額…主公有所不知,這些是那漢奸吳員外的妻妾家人,以及家丁丫鬟廚子馬夫之類的,看我們要走,他們就非得一路跟來,一共三十八人,如何處置,主公你來定奪吧。”

賀雄急吼吼的說道,仿佛著急要甩了這個大包袱似的。

“啊?還有這種事?”又不是買牙刷送牙膏,捆綁銷售嗎?劉楓心裏直犯嘀咕。

殊不知亂世之下,升鬥小民掙紮求生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找一座靠山,傍一株大樹,雖然犧牲自由,但卻換一個安穩,若是遇上了好主人,那小日子過得也是挺滋潤的,比餓死或者被劫殺強得多了去了。

看見劉楓向他們望來,這夥人急忙再次跪下匍匐在地,口中說道:“請主人開恩收留!”

他們自知不是戰士,對劉楓的事業沒有什麽幫助,是以不敢以家臣自居,能做個家仆就不錯了,反正他們大多數原先幹的也是伺候人的活兒,感覺沒啥不正常的。

至於那些吳員外的妻妾們,則很自覺的接受了自己身為戰利品的新身份。

看著眼前麵露惶恐、局促不安的男男女女,劉楓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已經奪了人家的家產,再往外趕人那實在是說不過去。算了,不就是多幾十張嘴吃飯嗎?

“各位既然信得過我劉楓,那便留下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這邊可不養閑人,我不管你以前是夫人還是小姐,是家奴還是丫鬟,在我這裏都是一視同仁!要吃飯可以,但卻是要幹活的!”

劉楓說完,回頭叫來一個兵士,吩咐道:“帶他們找張大虎,就說我說的,讓他安排些合適的活計給他們幹。”

“是!主公!”那兵士諾了一聲,帶著一眾男女千恩萬謝地去了。

劉楓轉過身來,對白嶽和賀雄說道:“各位新到,原該好好休息,可大戰在即,正有一項任務需要各位出力,少不得要讓大家再辛苦一回,實在是抱歉了。”

兩人對視一眼,白嶽豪邁笑道:“主公說哪裏話?我們來此就是要跟著你殺韃子的!如何怕得辛苦?請主公先安排了這些姑娘們,我們這就啟程!”

“不!這項任務也需要各位姑娘們一起執行,缺了她們不行,或者說她們才是這個任務的關鍵!…..其中也許有些危險,但劉楓保你們不傷分毫,各位若是信得過劉楓,便請不吝相助!”劉楓轉過身,麵向那群麵露訝色的女孩們,一鞠到底。

女孩子們麵麵相覷,說不怕那怎麽可能?

可是她們想到了劉楓的救命之恩,想到了劉楓的神勇無敵,想到了劉楓的智計百出,更想到了胡人的殘暴,想到了家人的慘死……

眾女柳眉一豎,粉拳一握,銀牙一咬,小腳一跺,齊齊嬌聲呼道:“你說!我們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