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親曆戰爭 二
網絡上飛滿了各種傳言，有很多的版本。外麵的人根本無法去分析哪一條是真，哪一條是假，包括在邊境線上的人們，他們隻能在這些傳言裏把恐懼一點點加深。
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議論著，相互求證各自聽到的那些小道消息。
夏夢心想M國境內，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恐懼中永遠地睡去了。她隻是不斷的祈禱，這裏麵不要有自己的父親。
早上5點多，區政府的大喇叭播放著好聽的佤族歌曲，天漸漸亮了，夏夢沒有出門。她一直在苦苦思索，該如何才能進入M國境內。
中午一點左右，夏夢給自己泡了一碗麵，剛蓋上蓋子，外麵開始出現了騷亂。夏夢衝到走廊，看到街上到處是奔跑的人，抱著孩子、行李包，有的腋下還夾著被子。很多人邊跑邊大聲地喊著自己認識的人，說政府通知緊急避讓三小時。二十幾分鍾後，整條街已經空空****，鋪門緊閉。
匆忙離開的鄰居踢翻了牆角的垃圾籃，地上一片狼藉，她甚至沒有顧得上回頭。房東是M國傷殘的退伍兵，他坐著輪椅滑到了夏夢的麵前：“小姑娘，你快走，他們通知緊急避讓，你趕緊收拾東西，帶不走的不用擔心，平息後再回來，即使沒有回來我也給你守著不會丟，你什麽時候回來，東西都會在。”
“爺爺您呢？您怎麽辦？”夏夢問道。
“不怕，我兒子會來接我，炮響過後我再走也可以，你是一個人，要走容易，我的家都在這裏。你趕緊收拾東西走吧。”
炮火聲響起，很密集，似乎比昨天近了，也更響了。
夏夢背著背包，去了不遠處的通道，查看到底是什麽情況。一路上，有的人大包小包，背著，扛著，拖兒帶女，有的還牽著牛，各種各樣的車，不得不放慢速度。
夏夢在通道口下了車，一個拄著拐杖的老爺爺顫巍巍地往前走，兒媳扛著沉重的口袋跟在身後。前方，一名頭發銀白的老奶奶駝著背，拉著年幼的孫女，顫抖的步伐顯得很匆忙，火辣的太陽下，薄薄的衣物被汗水浸透。一個逃亡的年輕孕婦，甚至把孩子生在了拖拉機上，有的人抱著整箱的礦泉水備急，烈日當空卻不舍得喝一口。
夏夢眼眶有些潮濕，戰爭讓老百姓陷入了苦難。
夏夢停下腳步，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往M國方向邁開了步伐。不能就這樣離開，既然來了，都已經到這裏了，再恐懼也要往前走去。她是來這裏來救父親的，她是夏修凱的女兒，一個從小被當兒子來培養的女兒，不能在關鍵時刻，怯懦膽小扛不住事。她不能枉費父親這麽些年的培養。誰說好女不如男，男人能做的事，我也可以做到，夏夢在心裏暗暗的給自己打氣加油。
夏夢隨意拍了幾張照片，和那些準備進入中國境內的邊民聊了一會，了解了M國境內的戰況，夏夢返回了租住的地方。寂靜的街道，似乎從來沒有人居住過，夏夢站在街上，聽著近處的炮聲，看著空**的城市，孤獨、荒涼、悲傷。到旅館門口的時候，正看到房東的兒子背著房東爺爺出去了。夏夢踩著地上的垃圾走回房間，桌上的泡麵，湯已經幹了。
夏夢重新走出房間，街道上沒有店鋪開門，夏夢覺得非常的餓，卻沒有吃的欲望。
夏夢回到房間，打開電腦，看著網上漫天飛舞的各種未經證實的消息。
第二天，夏夢醒來，發現炮聲停了，街道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房東輪椅碾壓過地上的狼藉，他那骨節突出的手敲響了夏夢的房間，“小姑娘，別怕，我還在，爺爺在這裏保護你。”
“爺爺，我不怕，真的，我不怕。我準備明天，去M國境內，尋找我的父親。”看著拍回來的照片裏那些驚慌失措逃亡的人和空了的城市，再想想在B市的母親和妹妹，還有在P大的兒子夏李，以及疼愛自己的導師和師母，還有巧芬王琦這些好友，夏夢的眼淚流了下來。這一刻，她格外的想念李瀚，如果自己真的要死在M國，她很想臨時前看一眼李瀚，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模樣有沒有變化？
深夜，房東爺爺來找夏夢，“姑娘，你不能冒險去M國境內，炮彈不長眼，會有生命危險啊。”
“爺爺，我父親還在反政府武裝分子手裏。如果他們被M國政府軍鎮壓，那麽我父親的危險就更大了，他們可以在戰敗之前就殺了我父親；如果是他們勝利，我不及時送上贖金，我父親也會有生命危險。現在正在交戰，我想前去，把贖金交上，把我父親救出來。”
“你是個女孩，你去戰場太危險了。你不怕死嗎？”
“爺爺，我很怕死，我也舍不得死，我還有母親妹妹和兒子，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在M國死去。哪怕他現在就是死了，我也要親眼看到他的屍體，親手把他掩埋了才行。”
“如果你一定要前去M國，我可以幫你跟邊境哨兵溝通一下，讓你順利入境。同時，我幫你化化妝，不能暴露你女孩的身份。戰爭時期，人和野獸沒有什麽區別。你首先要學會保護自己。”
整條街道依然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下。大家都在關注炮聲還會不會再響起。在這炎熱天氣，人們都不敢脫掉衣服睡覺，有的人不敢去洗澡，貴重物品都收在一起，放在好拿的地方。
夏夢早上醒來，發現對麵M國境內已經安靜了下來。房東爺爺給夏夢打扮成一個當地的男青年模樣，然後跟哨兵溝通好後，送夏夢進入了M國。
房東爺爺坐在輪椅上，哽咽著衝夏夢說道：“姑娘，此次前去凶多吉少，你一定要保重。我希望你能順利找到你父親，平安歸來。姑娘，爺爺把房間給你空著，等著你平平安安回來啊。”
夏夢含淚衝房東爺爺揮揮手，踏入了炮火剛剛停歇的M國領土，尋找失蹤的父親夏修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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