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間地獄
人生，就是一場盛大的遇見。若懂得，就要珍惜。
李瀚和夏夢風塵仆仆的來到了徐巧芬家所在的村莊。在村口的大樹底下，有幾位老人正坐著閑聊。夏夢從車上跳了下來，向老人們跑去，想要打聽巧芬家在村裏的具體位置。
而李瀚則站到大樹旁邊的巨石上，努力的向村裏張望著。用手一指，對夏夢喊道：“妞，回來！我已經知道徐巧芬家在哪裏了。”
夏夢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李瀚，“你怎麽知道巧芬家在哪裏？”
“我們把車停在這裏吧。你跟著我來就行。”李瀚說完，邁開大長腿，大踏步向前走去。夏夢隻能小跑著追上去。
“你來過這裏嗎？感覺你很熟悉這裏呀！”夏夢追在李瀚身後不停的問著。
李瀚通過從夏夢嘴裏吸到的靈氣，眼前的迷霧被扒開了一絲縫隙，從那條縫隙裏，他看到了徐巧芬家坐落的具體位置：大樹底下的亂墳崗上。
李瀚一言不發仿佛又在與人深談，夏夢亦步亦趨的跟在李瀚的身後。仔細看去，李瀚全身好像被一種神秘的光芒籠罩著，讓夏夢覺得此刻的李瀚高深莫測。
李瀚在一戶破爛不堪的低矮泥房前停下了腳步。房子有一堵牆已經快要崩塌了，外麵由好幾根長而粗的木棍頂著，塑料紙糊著裂開的牆縫，瓦稀落的蓋在房頂上。夏夢第一次看見如此破爛不堪的房屋，一下驚呆了。
徐巧芬手裏拎著尿盆，正準備給奶奶倒尿，看見屋前站立的夏夢和李瀚，尿盆“哐啷”一聲掉到了地上，尿液全撒到巧芬腳上。
“夢夢－－－－－－”巧芬哽咽著，呆呆的看著好友。
夏夢被眼前的徐巧芬嚇到了，眼前這個女孩，哪裏還有夏夢熟悉的那個聰慧的巧芬半點影子？！夏夢驚恐的睜大著眼睛。上下打量著徐巧芬：亂草似的頭發胡亂的紮在腦後，呆滯的眼神，破爛的衣服，打著赤腳。手黑乎乎的說不清是泥還是汙垢，臉上的膿包已經被汙垢全遮掩住了。
“芬芬，你怎麽變成這樣？”夏夢眼裏含著淚水，一把抱過徐巧芬瘦弱的身體。
而李瀚則皺著眉，踱著步，一言不發的繞著徐巧芬家的泥屋轉了一圈，嘴裏喃喃的說道：“怎麽會在這樣的地方建房呢。”徐巧芬家房屋後尖前寬，大門正對著大樹，斜對門還有一顆枯樹，大樹底下有一口死塘水。因為村頭的幾家垃圾都往裏傾倒，臭氣熏天。
“先進屋吧。”徐巧芬拉著夏夢走向屋裏。因為門前大樹的遮蔽，房屋裏陰暗而潮濕。進了屋裏，一股惡臭撲麵而來，巧芬趕忙說道：“我奶奶有糖尿病。她後背長了褥瘡，已經腐爛了一大塊，今天我還沒有來得及給她清洗。所以家裏有一些異味。”
夏夢剛進屋子，眼睛還沒有完全適應黑暗，什麽也看不清楚。徐巧芬把燈拉開，夏夢才看清屋子裏的陳設。幾張破舊的凳子，一張搖搖欲墜的餐桌。餐桌上碗筷隨意的擱著。南牆上拉著一根長線，線上搭著幾件破舊的衣服。暈黃的電燈泡，勉強把屋子照亮。屋裏最引人注目的是，整麵北牆都是獎狀。
夏夢湊近北牆看了一眼，驚歎道：“哇，芬芬。你好厲害啊，小學六年級你既然獲得了市數學競賽一等獎哦。那次，我隻得了個優秀獎！還有，還有，5年級那次市數學競賽。就是你得了二等獎啊？我隻獲得了三等獎。哎，你每年都是三好學生哦？好像都沒有斷過哦！哇，你在鄉下小學既然能獲得如此成績，真的是太厲害了。”
正說著話，屋裏黑暗的角落裏傳來了“嘿嘿”兩聲陰森的慘笑。夏夢不由得抓緊了身旁巧芬的手。“不要害怕，是我媽媽。她精神不太正常，不過我回家以後，看見我在家，她精神狀態好了不少，不再出去亂跑。其實她很害怕見生人。”徐巧芬一邊說著，一邊衝黑暗裏的人影說道：“媽媽，這是我的好朋友夏夢。”
夏夢看到，真的是一個女瘋子，或者說是一個女傻子，她靠著角落裏的牆半躺在地上。神情呆滯，並且滿頭滿臉都是烏黑的泥土和細碎的草葉。初秋的天她竟然就穿上一件破破爛爛的厚棉襖，臉上的黑泥混著汗水滴在地上，渾身發出陣陣惡臭。
女人聽到聲響，腦袋抖了一下，她的動作遲緩，睜大著渾濁的眼睛，用不太靈活的手臂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瘋女人的眼睛藏在亂發的後麵，她的眼神茫然，她用這樣的眼睛掃視著前麵。然後她看見了麵前的夏夢和徐巧芬，她突然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吃吃”的笑著。
夏夢嚇得往後倒退了兩步。“不要怕，我媽媽這是喜歡你呢。”
夏夢向巧芬的瘋媽媽笑了笑，巧芬媽媽“吃吃”的笑得更大聲了。
突然，房間裏慢慢走出一個瘦弱的男孩，他高興的衝夏夢喊道：“夢夢姐姐，你來了！”夏夢逐漸適應了屋子裏的昏暗的光線，看見迎麵走來的正是巧芬的弟弟富強。
“富強，你現在身體好點了嗎？”夏夢上前關切的問道。
“感覺好多了！咳咳咳！”徐富強一邊說著，一邊扶著牆大聲地咳嗽著。
徐巧芬趕忙說道：“弟弟，趕緊回屋躺著，大夫說了你現在不能隨便下地走動。”
徐富強回頭對夏夢說道：“好的，姐姐。對了姐姐，呆會你去村裏買些肉回來，給夢夢姐做頓好吃的。夢夢姐，我先回房了啊。”徐富強扶著牆緩緩的回房去了。
夏夢環視了屋子一圈，問道：“芬芬，怎麽沒有看見你爸爸啊？”
徐巧芬背對著夏夢，輕聲說道：“我爸爸下地幹活去了。”
“啊？他那樣的身體，怎麽還能下地幹活呢？”夏夢驚叫道。
“我也勸他不要下地了，可是他不肯啊。”徐巧芬苦澀的笑著說道。
夏夢無言的看著徐巧芬，這時，另一間房裏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巧芬，家裏是不是來了客人？遠道而來，估計都餓了吧？屋裏很臭，你帶上你的好朋友到村口的飯館裏吃飯吧。”
“嗯好的，奶奶！”徐巧芬說道，“奶奶，是我經常向你提起的夏夢，我的好朋友來了。”
“哦，夏夢小閨女啊。謝謝你對我們家巧芬的照顧啊。”老人話裏透出一絲喜悅。
夏夢趕忙說道：“奶奶，您別客氣。”
“我進屋看看奶奶去吧？”夏夢抬腿向巧芬奶奶房間走去，巧芬趕忙攔住了，輕聲說道：“別進去了，房間裏很臭。”
“夏夢小閨女，別進屋了。奶奶現在躺在**不方便。”徐巧芬奶奶說道。
徐巧芬拉著夏夢往門口走去。出到門外，夏夢不由得深深的呼吸著，屋外雖然也彌漫著垃圾的惡臭，但是比起屋裏的汙濁空氣實在是太清新了。夏夢真的無法想象，徐巧芬是怎麽在這樣的屋子裏生活下去的。
“夢夢，你心裏想什麽，其實我明白。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麽能在這樣的環境生活？”巧芬看著夏夢，淡淡的說道，“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就再也不會覺得難受。”
“巧芬，你不能在這樣的環境呆一輩子，你必須得重新回到學校。”夏夢抓著巧芬的手，急切地說道。
徐巧芬搖搖頭，對夏夢說道：“夢夢，我家的情況，你也親眼目睹了，你說，我怎麽回學校呢？”
“隻要我有一口飯吃，就一定有你半口吃的。你生活上的一切開銷，我都負責。”夏夢急忙說道。
“可是，為了這個家，我爸爸癌症了還在地裏幹活，你說，我怎麽能忍心拋下家裏的一切回到學校？夢夢，屋子裏住著的每一個人，或殘或病或老，都是我的至親啊，我不能拋下他們不管。”巧芬絕望的說道。
徐巧芬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把鋒利的匕首，直插夏夢的心間。夏夢麵對巧芬，頓時覺得自己是那麽的無能無力。
巧芬的手緩緩的從夏夢的手掌裏抽出。夏夢驚恐的緊緊抓回巧芬的手，說道：“巧芬，這次，不論如何，我也不會再撒開你的手了。人生，就是一場盛大的遇見。若懂得，就要珍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你。”
巧芬搖搖頭，說道：“夏夢，謝謝你，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我知足了。可你，幫不了我那麽多啊。我爸爸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而我作為這個家庭的長女，必須得替我父親分擔憂愁。”
“我幫不了你，可李瀚那麽有主意，他肯定能幫得了你。”夏夢大聲的說道。李瀚真的能幫得了巧芬嗎？其實夏夢心裏也沒底，但是冥冥之中，她覺得李瀚肯定能幫得了她。
可李瀚去哪裏了？夏夢無助的環視著四周，發現李瀚既然不見了蹤影，夏夢焦急的大喊著：“白蛋，李瀚！你在哪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