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往事隻能回味08

這一場戀愛,耗盡了他們當時所有的精力,但是越挫越勇,鬥誌昂揚,顧朗每一次看見淩嵐,都覺得她的眼睛閃亮發光,眸子裏的野性洶湧澎湃,像是一隻母豹。

隻是這場戀愛太**太飽滿太濃烈,很快被耗幹淨,他覺得疲倦,不願陪她繼續玩下去了,想要從這一段感情中脫身,可是淩嵐這樣一個強勢驕傲的女人,怎麽容許自己被拋棄?

“當時,”顧朗唇邊彌漫上一個苦澀的微笑,“她的手槍就抵在我額頭上,和我說要我跪下向她道歉,那她可以既往不咎,和我一如從前。”

明薇瞪大了眼睛:“她敢!”

“她有什麽不敢的?”顧朗冷笑,“是我負情薄幸,先要離開她,以她的驕傲,當場殺了我都有可能。”

明薇為他辯解:“男女之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不喜歡她了,還不能分手了?”

“小金魚,那是我咎由自取,如果我足夠聰明,就不應該去惹她,如果我足夠專情,就不會決定分手。”他一揚手,酒水淩空入口,滾滾而下,明薇一側頭,半路給他截走了,然而一不小心嗆到了氣管裏,拚命咳嗽起來。

顧朗笑個不停,替她拍背順氣,她的背脊光潔柔滑,骨肉均勻,十分好看,他欣賞了一會兒她的裸背,又道:“所以這件事情,一直都是我對不起她。”

淩嵐那是怒火衝天,以顧朗的驕傲,自然也做不出向她下跪求饒的事情,他隻是說:“我心已決,不會回頭,如果你要殺我,我無話可說。”

淩嵐問他:“為什麽?”再厲害的女人,也逃不過這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顧朗也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很久以後他才得到答案,因為不夠愛她,他的內心深處,自始至終愛著另一個人,她的身影在午夜夢回的時候縈繞不去,他無法開始新的感情,就算開始了,最終也無法延續。

因為他不能欺騙自己的心。

所以他回答她:“男人負心,總是沒有理由的。”種種借口終究是借口,他和淩嵐開始了,卻中途放手了,是他對她不起。

淩嵐也終究沒有殺他,隨後他離開了德國,兩人再也沒有見過。

誰料今日竟然會如此猝不及防與她重逢。

明薇聽到這裏,忍不住好奇:“那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顧朗似笑非笑:“這麽好奇,你倒是告訴我,你當初和唐黎發展到哪一步了?”

“有什麽發展的。”明薇拉長了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裝傻啊你。”顧朗搖了搖頭,覺得腦袋發沉發暈,她身上的幽香一縷縷一寸寸鑽進他的每個細胞裏,“什麽香水,熏得我頭暈。”

明薇鄙夷地看著他:“你喝多了啊,哪裏來的香味。”

“你身上的香味。”他抓著她的胳膊,覺得那股幽香從她的每一寸肌膚裏流露出來,“比翼雙飛還是連理枝?”

除了華服珠寶,香水亦是明薇收集的事物之一,隻是不大用,有的時候隨意打翻在地毯上,他一開門就聞到滿室奇異的幽香。

明薇想了半天,也聞不到什麽香氣,最後顧朗在她床頭櫃的抽屜裏翻出一隻香水瓶來,看似是透明的水晶瓶,實際上卻是一種極淡的粉色,據說這樣的顏色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天使呼吸”,裏麵的香水已經幹涸,但是隱隱約約依舊有香味縈繞,他唔了聲:“好像就是這個,叫什麽名字,味道很特別。”

明薇卻不肯回答,反倒是把香水瓶從他手裏挖回來:“幹嘛翻我東西?”她隨手塞在了枕頭下麵,凶巴巴地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顧朗懶洋洋道:“你猜,猜中了我就告訴你。”

明薇馬上振作精神:“睡過了?”

“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人?”他詫異地反問,“算了,你這樣認為,就這麽認為吧。”

明薇不甘心:“別,告訴我。”

“告訴你做什麽?”他戲謔地捏了捏她的臉,“就不告訴你。”

明薇氣急,恨不得在他身上掐個十來下,顧朗斜睨她一眼:“我頭痛得要死,你讓我好好睡一會兒。”他說著已然閉上了眼睛。

“不行,你先告訴我。”明薇撲過去。

顧朗嚇唬她:“撲過來一壓我肚子,吐你滿身。”

明薇沒了辦法,恨恨看著他:“喝醉了跑來我房間裏撒野,你好過分。”

“每次都是你跑到我房間裏亂來,就不準我過來睡一回,我真的難受,你安靜讓我睡會兒。”他酒力上來,幾乎剛剛說完這句話就睡熟了。

明薇蓋著的被子被他壓住一半,她左看看右看看,幹脆翻了個身睡覺,此時明月已經西沉,一天很快就要過去了。

次日顧朗起得晚了,昨夜大醉後傾吐心事雖然痛快,但是醒過來宿醉的頭疼卻很煩人,他醒過來好一會兒都不想睜開眼睛。

直到懷裏的人翻了個身,他才如夢初醒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明薇的房間,那是實打實的香閨,床頂有輕柔的薄紗在晨風中輕輕飛舞,因為是夏季,剛換了清爽的天水碧色,據說,這是古人曾經不經意間將未染成的絲帛沾染上了露水,從而變成了這樣的碧綠色,夏日炎炎之下,一見這樣的碧綠色,便覺得暑氣一消,十分涼爽。

而梳妝台上七歪八倒著一些化妝品,有些珍貴的珍珠項鏈、鑽石耳環都被她隨手擱在梳妝盒裏,有一支桃紅色的口紅蓋子未曾旋好,露在了外麵,在雪白的妝台上留下一道**的紅痕。

通往更衣室的門微微掩著,依稀可見裏頭散落的錦衣華服,那應該是每個女孩夢中的寶庫,地板上鋪著純白的羊絨地毯,大概有一瓶指甲油曾經倒翻,有星星點點的嫣紅圓點。

僅僅是這一眼,就覺得女子幽閨之香迎麵而來。

而主人正躺在他的臂彎裏沉睡,顧朗按了按額角,心道,好在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否則哪裏能這樣心無芥蒂地一覺睡到大天亮。

他小心翼翼抽出手臂,免得驚擾了她,然而很快,他的視線被露在枕頭下麵的香水瓶所吸引,昨夜一整晚,他的夢裏都縈繞著那股幽幽的香氣,一直不知是什麽味道的香水,這麽想著,他伸手將那個瓶子取過來,像是一顆淡粉色的珍珠,瓶身上有一行凸出來的字跡,好像被摩挲多遍,已然有些模糊,但是他還是辨認出了那行英文:

如果翻譯過來,意思是“青梅竹馬的戀人”。

顧朗難以形容自己那一刹那的感受,好像什麽感覺都有,又好像一片茫然,他覺得自己一顆心髒仿佛被無形的手所捉住了,以至於他不得不深深吸口氣來平複心跳,最終,他緩慢地將這個香水瓶重新塞回了她的枕頭底下,而人緩緩躺倒,隻覺得那股濃烈的香氣就要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放慢了呼吸,中國內功裏有這樣奇妙的呼吸法門,可以將一個人的呼吸放得十分緩慢,一口氣好像能抵過別人十口一樣,可是顧朗每換一次氣,都覺得那股香氣更濃烈了一分。

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給自己解釋,隻是一瓶香水而已,能夠代表什麽呢?她隻是隨便看過了,隨便用掉了,隨便丟在了那裏而已。

就算是她覺得特別,那也隻是因為喜歡那種香水的味道而已。

這麽來回暗示自己幾遍,他終於冷靜了下來,誰想到一低頭,就看見明薇朦朧地睜開了眼睛,他鬼使神差地閉上了眼,緊接著就感覺到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氣,然後像是想到他還在熟睡,硬生生把那口氣憋了回去。

她輕手輕腳起身穿衣,顧朗看見她雪白的肌膚在清脆的陽光下好像白雪一樣,又透著微微的紅……好吧,是真的在雪膚上沾到了紅色,據他目測應該是血跡。

顧朗掐指一算,馬上就知道是明薇來了例假,所以她才會這樣急不可耐地起床,他閉眼等她穿好衣服進衛生間洗漱才起來:“我回去洗把臉。”

等他回房洗了個澡出來,明薇也終於收拾好了,把整套的寢具都給剝了下來,等傭人過來收拾。

兩個人坐在餐廳裏吃早飯說話,顧朗把昨天交代劉邵的事情一一告訴她,明薇咬了一口荷包蛋,哦了聲:“這個肖淑真的很奇怪,我都覺得她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不,她根本是瘋了。”

那天她的情緒時好時壞,動不動就指使自己的貓傷人,突然可以梨花帶雨又突然可以冷若冰霜,簡直像是人格分裂。

“腦子有毛病。”明薇恨恨道,她的手臂到現在還痛著呢。

因為是周末,吃過早飯,明薇百無聊賴拖了筆記本出來上網,習慣性登陸和平大學的bbs看八卦,張菡的帖子始終占據著校園論壇的首頁,雖然罵聲一片,她卻越活越瀟灑,能做到這份上,她覺得這姑娘也不容易。

她就看得歡樂呢,就聽見門鈴聲,她不耐煩站起來,喊顧朗:“有人找你。”

“我走不開,你替我去開個門。”顧朗在打電話,捂著話筒和她說,明薇不情不願地從沙發裏坐起來去開門。

隻開了一道縫,她就砰一聲又把門給關上了,大喊道:“顧朗,你前女友來了。”

顧朗原本在和三個學生交代功課,一聽這話,什麽都說不下去了:“總之先這樣,我改天和你們說。”

他掛了電話,匆匆走出去,明薇斜眼看著他:“要不要我避一避?”

“不用。”他說,把門打開了,淩嵐顯然沒有吃過閉門羹,一進門,劈頭蓋臉地就冷笑:“明小姐好大的架子。”

明薇看她不慣,自然爭鋒相對:“我樂意,難不成還犯法了?”她打量著淩嵐,她今日穿得隨意,一身黑色的緊身皮衣把她的身材凸顯地玲瓏有致,肌膚是誘人的蜜色,一頭清爽短翹的利落短發,一雙眼瞳炯炯有神:“你又不是主人,你憑什麽替主人拒客?”

明薇白了她一眼:“我拒了就是拒了,你能奈我何?”

顧朗聽見兩個女人唇槍舌劍,頭都大了一圈,覺得自己昨天的酒還沒醒,但是他已然竭盡保持聲調的平穩:“淩嵐,你怎麽來了?”

“不歡迎?”她斜睨他一眼,媚眼如絲。

顧朗雖然不想見到她,但是此時此刻,卻怎麽都說不出落她麵子的話來,這個女人太要強,隨便給她沒臉,她哪裏忍得住這口氣:“不敢,但是我也不覺得我們還有什麽好談的。”

淩嵐已經側身進了屋,施施然落座,大方地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樣:“昨天不是敘舊的好時機,所以我今天特意上門來拜訪。”

明薇輕嗤一聲,也一屁股坐在了她對麵,幹脆不走了,看這個女人要玩什麽花樣。

淩嵐打量著這處公寓,輕啟朱唇:“這裏倒是和你在德國的住所不大一樣。”

如果是顧朗一個人住,其實是差不多的,但是實際上明薇回到明珠市之後,從來不回自己家,而是住在這裏,久而久之,這裏簡直是像年輕小夫妻的家。

拖鞋有大有小,杯子是一套的,他訂閱的醫學期刊和她看的時裝雜誌丟在茶幾上,冰箱裏有兩個人不同口味的酒,七零八碎的一些東西混雜在一起,根本不像是一個單身男人的居所。

淩嵐自然將一切都收入眼底,她暗暗咬緊牙關,麵上卻雲清風淡,淺笑盈盈:“我聽說你在調查肖淑的事情,所以特地來給你看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