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會讓我們對藏族有了更深的了解,進入藏家時,我們都得到了潔白的哈達。這家藏民家有著非常寬的大廳,兩旁早已擺好了長凳長桌,桌上擺的是藏家特有的茶點。熱情的藏家主人給每個人都盛上了滿滿一大碗青稞酒,藏家的三姐妹都長得很漂亮,臉龐上有著高原紅,一張喉就來首青藏高原,震撼全場。
魯巍坐在我對麵,看得出身形高大的他不是很習慣矮凳矮幾。那三姐妹也看出本團當中,他的皮相算是最好的,輪番拉住他敬酒,他對三姐妹的邀約接受得倒是十分爽快。那青稞酒,雖是極淡,但是喝多了也脹腹啊,有必要喝那麽多碗嗎?
我努力吃著烤羊肉,嚼犛牛肉、雪雞肉,反正就是不喝那青稞酒,覺得難喝。
之後,又唱又跳地鬧了好一陣子,席間,說到藏語如何稱呼先生小姐時,眾人起哄地互稱“色狼”“色魔”,藏家二姐帶些挑逗意味地問魯巍:“色狼,可願意為了藏家的色魔而留在這裏?”
魯巍的視線越過她,竟向我望來,我一愣,端起矮幾上的瓷碗就喝起來,什麽味?是酒?我嫌惡地擰起眉的,看著手中清寡的**——我居然端了青稞酒喝起來了。
“我的色魔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噗!”含在口裏的那口青稞酒被我全噴了出去,坐在旁邊的同事側頭問我在玩什麽,我吞了口酥油茶道:“喝錯了,喝錯了。”
然後,我低下頭去,抖著筷子夾起那些黑黑的肉往嘴裏塞,忽視因為魯巍的答複而滿堂哄鬧的聲音。
我的小心肝啊、我的番茄臉啊……啊!
整個晚會的**終於到來了,稍後的藏家婚禮上,藏家主人為了向我們展示藏家的婚俗,讓未婚的藏家二姐與三妹扮新娘,在諸位客人中挑兩個男客人對歌,然後與之完成整套婚俗的程序。所有人都對此舉很有興趣,那些已婚的帶了家屬的,未婚的帶了女朋友的,倒是安分,但是那些已婚的獨自出行的人,就毫無羞澀感地毛遂自薦。藏家二姐妹豈是那麽容易讓自己吃虧的人,那些越是自薦得積極的人,她們越是忽略。最後,小妹挑了國土所張主任剛滿十八歲的兒子作為對象,二姐的目標明確,加之剛剛所有客人的起哄,她直接挑了魯巍。
魯巍極盡推脫,藏家二姐拖住了他的胳膊就是不放,其他人也取笑他不夠大方。他掃了我一眼,我撇著嘴也跟著別人對他起哄,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居然勇敢地站了起來,長腿跨過矮幾,接受了藏家二姐的邀請,拿過了麥克風,跟二姐對起歌來。
二姐唱大阪城的姑娘,他唱紅星閃閃;
二姐唱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他唱學習雷鋒好榜樣,忠於革命忠於黨;
二姐唱愛你不是兩三天,他唱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二姐唱愛我的人為我癡心不悔,我卻為我愛的人甘心一生傷悲,他拿著話筒,想了半天,忽然唱起長江、長城,黃山、黃河……
三分之一的人直接暈倒,三分之一的人目瞪口呆,我是另外那三分之一,抱著肚子笑倒在桌子底下。
藏家二姐再也唱不下去了,又嬌又嗔地咬著嘴唇兒瞪魯巍,我笑抹著眼淚,爬到矮幾上,嚷嚷道:“小魯同誌,你太強悍了!”
真的是不笑都不行啊,小魯那正經又憋屈的表情,配上了根本不是他這個年代的人才會喜歡的歌曲,真的是太不搭調了。
小魯同誌似乎不滿我的嘲笑,拿話筒指著我道:“有本事你來和我對。”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又哄上了。我旁邊的同事居然使用蠻力對我又推又搡的,我被迫收起了所有的笑容,被迫接過了麥克風時,才明白這回真的是趕鴨子上架了。
怕什麽,我是K歌之王,KTV裏的歌我都可以從頭唱到尾的,革命歌曲也不怕,什麽都張口就來。小魯,看你怎麽死在我手裏吧。
清清喉,我先開唱,既然來拚革命歌曲,小魯你那兩首就卡住你了,我算算看,我隻要不過五首,就可以把你撂倒。
我唱在希望的田野上,他唱劉大姐,你是我的妻囉謔。
我一愣,這歌很老,但不革命啊。
我接著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他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我又一愣,他的曲風改了?改唱戲曲了?
戲曲我也是拿手的,我唱長板坡,救阿鬥,他、他、他、他竟唱相思風雨中。
嘿呀,小樣,居然會唱流行歌曲,而且還會粵語,敢情,之前都在扮豬吃老虎呢?
粵語我也是會的,我會一首富士山下嘛,我結結巴巴的,吭上了一段。
他又沉默了一下下,最後,仿佛深吸了一口氣,一張嘴,居然讓所有人更加厲害地哄了起來。
他竟唱:“明天你要嫁給我了,明天你要嫁給我了……”
我呆立在那兒,粉碎!
我呆,因為他的歌詞;我呆,因為他聲音裏似是而非的深情;我呆,因為他眼神裏包含著一種動人心弦的專注。可是,我不就是呆了一下嗎,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大喊著說:“輸了,嫁他;輸了,嫁他……”
我輸了?
有沒有搞錯,我指著自己的鼻子,質問眾人:“本姑娘把自己輸了?”
一行人粗魯地將我往門外推了去,我正在想,他們訂這遊戲的規則時有說過輸了或贏了是怎樣的嗎?
我問給我穿戴藏族新娘服裝的藏家大姐,若女方贏了會如何,男方贏了又如何。
藏家大姐笑得曖昧地說:“在我們這兒,要是男客人贏了,我家小妹就隨他處置,帶走都可以哦,但要是我家小妹贏了,男客人要留在我家入贅,而且要先在我家放三年的犛牛。”
幸好幸好,不是魯巍贏了藏家二姐,也不是藏家二姐贏了魯巍,不管怎麽著,我算是救了魯巍一命啊,可是,可是,沒說過我要是輸了,我得“嫁”他啊?
又被擺了一道!
藏家二姐雖然很惋惜,但還是將自己準備好的藏服一一為我穿戴好,最後還直誇我穿起來很漂亮。穿戴整齊後,我被推進了大堂。魯巍已經穿好了藏家漢子的服裝了,他身材高大,穿上這身衣服顯得很合適,就是臉白了點,少了些藏族男人的味道,估計是贏了我讓他十分得意,小白臉竟然笑得容光煥發的,滿眼都透著得意的光。
唉,能跟這麽帥的男子結婚,即便是假的,也值了!
一起體會婚禮的還有那個剛成年的小帥哥,羞答答地被藏家小妹挽著胳膊,惹得眾人樂得前俯後仰的。我們四人並肩站在門口,所有的同事、朋友都舉著手機對著我們狂拍,我們也不掃大家的興,聽著藏家主人指揮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藏家主人說新郎要背著新娘在大堂裏跑上三圈,不能停不能摔,否則會預示兩人不能長久。
魯巍在我麵前蹲下,示意我爬上他的背,其實我挺顧忌自己的體重的,我從小就長得結實,看著不是特別胖,但是很沉。
見我久不行動,魯巍扭頭跟我道:“放心。”
放心就放心,難道我還真怕你把我摔了碰了?
爬上他的背,胳膊抱上他的脖子,我發現他的背脊微微一抖,手穩住我的大腿,站起來便開始繞著大堂跑起來。
藏家二姐在他背上我的時候開始唱歌,不知道是在唱什麽,用藏語唱的,據說是祝福新人的。
我的心思也沒多放在他身上,他繞圈的同時,其他的同事都紛紛拿著手機對著我們猛拍,甚至還要求趴在他背上的我擺pose,我的pose向來經典,用一隻手勒住他脖子,另一隻手,經典地“V”著。
笑容僵了,手舉累了,發現身下的人氣息極度不穩了。還好,他腳步似乎還很穩健,不愧是混公安的,估計不會把我給摔了。
三圈結束,我是沒怎麽覺得辛苦,自動地從魯巍背上跳下來,看著他撐著膝蓋喘著,繼續對我比“V”字手,那些個閃光燈啊,閃啊,閃啊。
另外那一對跑完後,小帥哥比魯巍喘得更厲害,滿頭大汗的。藏家小妹很體貼地用紙巾給他擦拭著。
這之後,藏家主人說我們要喝交杯酒了。
我聳著肩,幹笑兩聲,轉頭看仍在微喘著的魯巍。他聞言後也轉頭看我,目光灼灼。
MD,這要是在古代,唱這樣的交杯酒,豈不是真的嫁他?
黨教育我們,我們要做麵向四化、麵向世界、麵向未來的四有新人,所以,我們應當摒棄傳統封建的舊思想,全心全意地娛樂大眾,嫁而後矣,喝就喝!
我豪氣萬千地裝了碗青稞酒。
交杯酒而已,我從小就喜歡看電視裏的洞房花燭夜,看穿得跟紅包似的新郎官挑開新娘蓋頭,羞羞怯怯的新娘子端起**的酒。兩人眼神糾葛地緩緩交挽胳膊,然後,鏡頭模糊,思緒萬千,萬萬千……
開玩笑,那之後的之後,我可能不大明白,但是交杯酒這鏡頭,我可是看過萬萬千。挽魯巍的胳膊時,突然心就怦怦地狂跳了起來。他那眼神啊,就跟電視裏那新郎官似的,纏綿悱惻啊。
這酒啊,味道都是一樣的,除了酒味,啥也沒有,我皺著眉頭將一碗酒喝完了,臉就燒了起來,變成真正的番茄了。
任務完成,剛想將碗扔回給主人,他居然又給我滿上一碗酒。
啥意思?
我舉著一碗酒,以眼神詢問。
“剛剛的交杯酒叫小交,按我們藏家的習慣,還要大交,這大交完,才算完成了交杯儀式。”
大交杯?咋交?
“大交杯酒呢,就是胳膊繞過對方的脖子,將碗中的酒喝完……”
哦,明白,我曾在我家堂哥的結婚典禮上,看過婚禮主持人這樣整他們,可是,這是藏家婚俗?
我懷疑地盯著藏家主人,這家夥無視我明顯陰森的眼神,一揚手,滿堂賓客全部附和地又哄了起來。
我苦臉,領導們啊,這不是在玩過家家嗎,有必要這麽帶勁嗎?
端著酒,苦著臉轉向魯巍,這小子一臉的無所謂。哼,他無所謂?我也是很無所謂的好吧?我、我、我隻是不喜歡喝這酒。
緩緩地,我們各自端酒互相接近,他低頭躬背,我仰脖踮腳,酒緩緩地繞過他的背頸,在另一側時,我手一抖,酒水灑上了他的衣襟,溜進了他的脖子。他一凜,卻是一動未動,我艱難地踮著腳去喝那碗舉得甚是辛苦的酒,夠不著,隻能再貼近點。唉,他還是太高了,我隻好再湊近點,一口一口地將酒全部喝完。他才開始喝,靜靜等他喝的時候,我才突然發現我完全貼在他懷裏了。他的氣息,他吞咽時牽動咽喉、腹胸微小的張縮,我都清晰地感應到了,媽呀,真不可思議,全新的感覺啊,有人抱著我喝酒呢。
待小帥哥和藏家小妹也喝完交杯酒,我們便開始向眾人敬酒了。小帥哥慘白著臉,腿腳發軟地端著酒碗,先去給他爹敬酒。
我們從另一邊開始敬,我用酥油茶敬,魯巍用青稞酒敬,碗不大,但若是敬上幾十碗,人不醉,估計都腹脹了,但是……
A笑道:“百年好合!”
魯巍一口幹盡碗中酒,滿上。
B大聲道:“白頭到老!”
魯巍又是一口悶。
C擠眉弄眼道:“早生貴子!”
在我不滿的怒瞪C時,魯巍又是一口飲盡。
敬到我們庭長時,我們那平時不苟言笑的庭長,一臉真誠慎重地道:“祝你們能相偕到老,依持一生。”
魯巍也回得十分恭敬,雙手托碗,將碗中的酒水喝得不剩一滴。
我的同事們哪,玩遊戲都可以玩得這麽認真啊,真讓人感動!如果可以給我打紅包就更好了。
在我狠打一個飽嗝後,魯巍已經踉蹌到是人都看得出他醉了。
不知道哪個誰,大喊一聲:“送入洞房。”
於是一呼百應,個個都叫喚了起來。
暈倒,都玩瘋了,瘋了,瘋了……
突然間,我發覺自己騰空了,一受驚,我慌亂地摟住了誰,一抬頭,就看見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的小白臉笑嗬嗬地將我打橫抱著,他一個趔趄,我又摟緊幾分,他笑問:“洞房在哪兒?”
我又要暈倒!
最終我們兩人坐在藏家主人的偏廳裏了,這裏不是洞房,隻是用來給我們做短暫休息的一處僻所,我不知道那個小帥哥被安排到了哪裏,反正這裏隻有我跟魯巍。外麵的坪子裏似乎燃起了篝火,眾人正被主人帶領著圍著篝火跳舞,我是很愛熱鬧的人,外麵那麽鬧騰,我卻……
我擰了毛巾給魯巍擦臉,小白臉醉得眯著眼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猜著即便是沒睡著,也不會十分清醒,所以給他擦臉時,一點也沒覺著別扭。
魯巍長得真的很好看,以前看他,就覺得這小夥子長得不錯,很帥,於是很有距離。那時,他的俊帥雅酷,都與我無關。但是現在,這濃眉長睫、這挺鼻潤唇、這彈性極佳的細白皮膚,突然就與我相幹了起來,即使他現在閉著眼,我無法知道他是不是與我有著膚觸上的交流,可是我就是覺得,這沉默的臉上,生動得十分有內容。
轉身去清洗毛巾,將毛巾一擰,他突然說話了,我一驚,毛巾又掉進了盆內,我轉身看他,他微睜著眼看我。
“你說什麽?”
“我一點都不想和你做朋友!”他重複道,聲音堅決,唇一抿,讓整張臉都十分嚴肅。
我一慌,心情直落,垂著眼睛不想再看他,轉過身,繼續去洗盆裏的毛巾,手抖開毛巾,搓了一陣,再一陣,繼續搓洗。
“先前和你說的都作廢。”他等了很久,才又開口說道,聲音裏少了剛剛的喑啞。
我不知道他現在是醉是醒,他閉著眼睛的時候,我是那麽的安心,可是他一旦睜開了眼,對我說這些的時候,我頓時覺得自己像一隻慌亂的、剛剛自動脫去殼的烏龜,光著身軀,羞愧欲死。
“你又在想什麽?”他問。
我想回他一句,可是好像有什麽東西鯁住了喉嚨,我隻傻傻地站在桌前,反複清洗著盆內的毛巾,鼻內隱隱有酸意,極力地隱忍著眼眶內濕意上湧。
“你不問是哪些話作廢?”
他醉了,我不和他計較。
他歎息了一聲,又道:“你總是這樣,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可是,心裏真正在想什麽,總是不讓人知道。要是換了別人,怕早就放棄了。”
我將帕子洗得凶狠,水濺出了盆來,灑濕了半個桌麵。他說到了我的痛處,我從不讓人知道我心裏對於感情真正的想法,我怕一旦說出,會情無落處;我怕一旦說出,會遭人恥笑;我怕一旦說出,怕忽然淡了念想;我怕一旦說出,便徒惹糾葛;我怕一旦說出,連他說的朋友,都無法再做了……
可是,他連朋友也不想和我做!
那他憑什麽招惹我,憑什麽找我,憑什麽激我,憑什麽給我買衣服,憑什麽說些曖昧不明的話來挑逗我?
憑什麽?
我恨恨地將帕子往水裏一扔:“不做就不做,我朋友,多得是。”
我用濕淋淋的手背重重地抹了把眼角,擦得臉上一片濕漉漉的。
“你‘朋友’是多得很!”身後的人似乎說得咬牙切齒,“我每次站在你身後、身旁、身前,你都被你的朋友圍著,看不到我,我想我們就平行吧,我遠遠地看著你跟所有的人玩樂取笑。可是,是你自己冒出來的,我不是沒想過放棄你的,可是你卻總是招惹我,憑什麽,憑什麽我都這麽死皮賴臉了,你卻還是不明白我?我說的每句話,都那麽淺薄嗎?你都不想繼續探究嗎?你對我,就不存有繼續深一層交往的意思嗎?你、你……”他竟激動地大咳了起來。
我動容了一陣,他在指責什麽?我似懂非懂,礙於自己的龜毛個性,沒敢轉身,也沒敢出聲,腦袋中就像裝了一桶糨糊。他那話裏有一部分讓我不滿,有一部分卻又讓我且驚且喜。
過了一陣,他停止了咳喘,平複了氣息又說道:“我說我曾說的那些話作廢,可是你卻膽小得連確認一下是哪些話的勇氣也沒有。殷可,我以為我在你身邊,讓你天天看到我,你就會明白我的心意。而且我知道你從來都是個藏情的高手,所以我不急,即便許承基隻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也不能急,可是殷可,我為什麽總是在失望?每一次,在我以為你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時,每一次我覺得也許我可以抓住這個時機時,你卻總在讓我失望!殷可,殷可,我真的很希望某一天我的努力不再隻是單方麵的,你得給我回應,我不要一點點,那太不能滿足我了,也許加起來會慢慢變多,可是,那遠遠滿足不了我……”
我鼓起頰不滿起來,適才的委屈在他這番話裏莫名地消失了,可是卻對他不甚滿意起來。他說得他竟是那麽的委屈可憐,像是極了解我一樣,又像是我負了他一樣。說做朋友的不是他嗎?他剛剛不是又說不要做朋友的嗎?什麽都是他說的!
“你不是說你有結婚的對象了嗎?”一時不滿,這話就衝口而出了,一發現自己竟發了聲,急急地又收了尾音,懊惱自己把話說得像個妒婦一樣。
轉身想挽回些什麽,就見他已站了起來,衝著我,步步逼近,我本欲脫口而出的話語就全數吞了回去。
“我說作廢!”他一臉鐵青。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我像個好鬥的小母雞一樣,把頭仰得高高的,長得高逼得近,我就怕了你不成?聲音大麵色冷,我就怕了你不成?
“憑什麽你說交往我就得交往?憑什麽你說做朋友我就得做朋友?憑什麽你說作廢就可以作廢?你覺得你長得帥你就有操控權?”
我居然還幫他洗臉,憑什麽?憑什麽?
他的神情一頓,原先的怒氣漸漸轉成了失望之色:“殷可,你一直覺得我長得不錯這點很重要?”
啥意思?我瞪著他就沒辦法思考,垂下眼來想,不對!
我管你長得好不好看,一點都不重要,我要是某天喜歡上一個人,我不要求他很好看——我從來都覺得好看的兔子是不可能有機會撞樹樁的。我一開始就覺得他長得不錯,可是並沒有因為他長得不錯,就對他有意思,我喜歡他,是因為……
“重要個屁!”我又仰頭,粗魯地回他。
魯巍低眉低眼地睨我良久,原先那陰霾的臉緩緩泛起笑來。
“原來是這樣……”他淺淺地鬆了口氣,緊繃的肩放鬆了下來。
怎樣?我眼珠轉上兩圈,我剛沒說什麽啊?他會讀心術?
他攤開他的手掌,舉到我麵前來,一臉賴皮地說:“手還沒洗呢。”
“洗個……屁啊!”沒氣勢,沒氣勢,原先虛張的聲勢,在他一瞪時,瞬間被打壓了下去。
這個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其實,我還有話沒有說完。但是我不想跟他鬧得不愉快,而他不知道是出於什麽考慮,也放過了我一馬。當有其他人進來時,我們早已放棄了爭執,他繼續靠在椅子上裝醉,藏家二姐瞧他還穿著藏服,便去幫他脫衣裳。我斜著眼睛白了他好幾眼,那家夥微微掀個眼皮,看到我不齒的表情,竟浮上個笑來。
晚上鑽進被窩時,我才認真地回想他的話語來,可是這一想,竟讓自己大半夜都無眠了。明明因為勞累了一天,身體已經極其疲乏,可是腦袋裏的想法卻讓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他說換成別人,早放棄了;
他說他死皮賴臉;
他說許承基隻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
他說他不是沒想過放棄我;
他說我一點點的努力是遠遠滿足不了他;
他說他有結婚對象的那句話,作廢了……
於是,我時而笑,時而低落,時而憤懣,時而又甜蜜地在被窩裏拱著,他的那些話那麽明顯,我要是再裝著聽不懂不明白,連自己都覺得矯情了。可是,我明白又怎樣,接下來呢?我是繼續跟他玩曖昧,還是大大方方地應承下來?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最終,我的決定是應了他的某句話,也應了我自己心裏某部分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