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老太君發怒(二)

沈老太君聞言想了想,向姚存慧道:“你昨日的安排倒也不錯,一時之間能想得到這許多已屬難得!不過你二叔所言也有道理,這時候,一丁點兒的疏忽便能引來彌天大禍,大意不得!如今四房遠在江南,老二一會兒給你四弟他們去一封信,京裏這三房要同舟共濟,以大局為重!都是沈家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你們都是明白人,自然也知曉!這當口也不說什麽當家不當家了,不拘何事少不得三房商量著一起辦!嗯,外院老二你多操點心,有什麽事記得來同我老婆子說!內院嘛,我看二孫媳婦也該出一把力,孫媳婦你回頭安排安排,往後有事,你和你三嬸、二嫂商量著辦便是!你有身子的人,要注意多休息,事情多讓她們去做!至於你娘那邊,仍舊瞞著她!還有……”

沈老太君原本想說,“還有,找人盯緊雲小蝶主仆”,當著二兒子的麵卻不肯說,便把話先掩下了,回頭再派人去跟姚存慧說。

“老二,你看怎樣?”沈老太君轉頭問沈二老爺。

沈二老爺嘟嘟囔囔道:“依兒子看,侄媳婦不如安心養胎的好,佺兒可就她肚子裏這一個孩子——”

“住口!”沈老太君勃然大怒,沉著臉厲聲道:“你一個當親叔叔的,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沈二老爺這意思,顯然是已經認定沈佺是回不來了,姚存慧所懷乃沈佺的遺腹子,獨一份。

“我——”沈二老爺心裏不服氣,心想那可是洪水,不是別的,掉下去失蹤還不等於喪命?還有什麽盼頭?卻也不敢當著母親的麵再多言。

“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了,你們都回去吧!”沈老太君依然十分不高興,眼神一凜止住了他的話,又向姚存慧溫言道:“別胡思亂想,回去好好休息!叫小廚房多做點補身子的吃食!”

“是,謝老太君!”姚存慧起身答應。

沈二老爺也暗自懊悔不該那樣說惹母親生氣,畢竟那不是孫媳婦,那是母親的親孫子,聽了自己這話怎能痛快?

沈二老爺本來不想這麽輕易放過姚存慧的,而且也想幫秦姨娘爭取爭取管家的權力,不說全部,一部分總可以吧?眼看母親生氣,他就是再不情願也不好再多言,隻得也怏怏告退。

沈老太君看他們都出去了,無聲長歎了口氣,歪在榻上默默出神。漸漸的,眼中湧上了水霧,水水亮亮的。

兒子打的什麽主意她一清二楚,正好趁著他一句話說錯堵住了他。她實在不願意看到兩房爭鬥,能少結怨便少一些吧!可又一想,如今她還在尚且如此,哪日她不在了,該如何是好?

沈佺落水失蹤,最痛快的要數呂相爺一家。

呂相爺這幾日簡直春風得意、喜上眉梢,說話都帶著笑,往呂家登門拜訪的人數也不知不覺的多了許多。

隻有趙紀遠不是很放心,建議呂相爺不要這麽快把人撤回來,仍舊留在花園口打探消息兼且尋找沈佺,一句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隻是失蹤而已,在下竊以為還不能認定他已經死了!相爺,鎮西王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還是小心為上!”趙紀遠勸道。

呂相爺盡管十分信任趙紀遠,此時興頭頭上聽了這話仍是感到幾許不快!在重災區,那麽大的洪水,誰掉下去了失蹤還有存活的機會?鎮西王再厲害能鬥得過天嗎?呂相爺不信。

“紀遠想的太多了!”呂相爺笑道:“我們的人親眼看見他墜入洪流,不止一個看見,絕對錯不了!已經過去這麽多天都沒找到,他怎麽可能還活著!”

“但他的屍體也沒找到,我是擔心——”

“那麽大的水,也許屍體早就衝到不知哪兒去了,或者在水底喂了魚!這找不到也不奇怪嘛!你說呢?”

“話雖如此,可是相爺,既然前邊咱們做了那麽多的準備,也不差這最後一步,您說呢?”

呂相爺不禁緩緩點了點頭,片刻說道:“你說的也對!也不差這最後一步,讓大家買個放心也好!不過,太後已經派了人去,我們的人如果再留在那兒恐怕不太好!等太後那邊的消息也一樣!”

“相爺!”趙紀遠急了,忙道:“如果太後的人先找到了他,我們的人還能有機會下手嗎?”

“下手?下什麽手?”呂相爺愣了愣,才明白趙紀遠的意思是下手殺沈佺,他不由有兩分生氣和無力,“太後的人就算找到他找到的也隻會是屍體,你怎麽就這麽肯定他還能活著?鎮西王有這麽厲害嗎?”

呂相爺問到後一句明顯的露出不服的意味,趙紀遠不敢再同他爭執,苦笑分辨道:“在下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本相知道,你這是為本相著想,你的忠心本相一直都明白!”呂相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有點過了,遂安撫的拍了拍趙紀遠的肩膀,語重心長的笑道:“你畢竟還年輕,沒經過什麽事,做事有些拘謹的過了頭了!”

“相爺說的是!在下受教了!”趙紀遠勉強陪笑,“鎮西王府那邊——”

呂相爺冷哼一聲,“一直派人盯著呢!沈家有那老太婆在,一時半刻還亂不了,哼,不過也撐不了多久了,隻要朝廷一宣布沈佺的死訊……”

呂相爺眸中狠戾之色一閃而隱。

鎮西王府如今所剩乃老弱病殘,二房那父子幾個都不成氣候,呂相爺並不放在眼裏,如今首要的大事,乃是西北的軍權。

要知道除了沈佺,西北軍中威名遠揚、戰功赫赫的大將人數不少,他必須要使西北軍權落在能夠拉攏之人的手中,這一回,絕不能再出錯。

呂相爺得意忘形,心急火燎一刻也不想多等,便進宮求見太後。

沈佺出事之後沒幾日,災區的強降雨總算停止了,如今災情已經慢慢得到了控製,但因沈佺失蹤一事,太後的心情也極其不好,每日上朝時都冷著個臉,令群臣噤若寒蟬。

幾句話過,呂相爺便將話題引到了災區上,吹捧道:“如今黃河大水已退,全仗太後英明調遣,使得受災百姓少受許多苦楚!太後一心為國為民,實乃大周之福、萬民之福!您可要多多保重鳳體啊!”

太後揮了揮手,蹙眉輕歎道:“黃河大水雖退了,這災後重建、災民安置可不是小事,得花無數的銀錢,還有沈愛卿,唉!哀家怎麽能安心!”

“太後懿旨已下,戶部和工部以及地方官自不敢怠慢,安置災民之事太後無需擔心!鎮西王——”呂相爺眸光一黯,歎道:“大周痛失大將,微臣心裏也感到很沉重!可人死不能複生,太後您也別往心裏去了!鎮西王妃有孕在身,若生了個兒子,太後厚待也對得起其父為國盡忠了!”

“那是自然的!”太後點點頭,感歎了兩句,不覺又蹙眉道:“不過,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鎮西王已死?”

太後目光灼灼盯著呂相爺。

呂相爺胸中一滯,“鎮西王眾目睽睽之下墜落洪流,失蹤多日不見,這,這不分明是——”

太後收回了目光,擺擺手道:“那也不一定!哀家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日不見此事一日便不能下定論!鎮西王,料想不是福薄短命之人!上天也不會這麽殘忍輕易收我大周頂梁。”

呂相爺心裏“咯噔”一下,不由暗暗失望、失落。他沒有想到太後這麽看重沈佺。

呂相爺心中大起不甘,腦子一熱便說道:“太後的心情微臣能理解,可西北軍那邊卻一日不能無主。如今鎮西王生死未卜,那種情況下即便他撿回一條命,多半也不能中什麽用了,西北軍權,太後還是早做打算的好,不然——”

“夠了!”太後聞言大怒,厲聲道:“哥哥今日來見哀家,可是為了西北軍權而來?”

“微臣是為太後考慮——”

“是還是不是?”

“太後……”

“下去吧!”太後冷冷道:“哀家有些累了!”

“微臣對太後忠心耿耿從未變過!請太後相信微臣!微臣告退!”呂相爺躬身行禮,緩緩倒退了出去。

“啪”的一聲太後一掌不輕不重的拍在禦案之上,鳳眸半眯盯著呂相出去的方向出聲,唇角不可察覺的勾了勾。

什麽親情、什麽忠心、什麽關心統統都是假的,隻有利益才是真的。都這種時候了,最先想的不是為國為民、不是為她出謀劃策,反倒打起私心主意來了!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些日子往相國府跑的人有多少,她還沒敲打呢,倒想要西北的軍權來了!

太後不覺想到,如果將來這天下真的交給了呂家,他們能經營的好嗎?就算交給了他們,他們守得住嗎?太後不由一驚,她這是在想什麽!

京中的氣氛依舊凝重,鎮西王府眾人更是煎熬不已。禮親老王爺親自派了心腹管家前往鎮西王府探望,安慰勸慰了姚存慧一番,姚存慧十分感激,留了來人好一會。

不想因為這事呂相又在太後麵前隱晦的告了一狀,大有暗示禮親王爺私下結交鎮西王府、圖謀不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