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攬權非我願

會試從來都在南京這江南古都舉行。此次卻放在了北京。對於去年的新舉人來說倒是新鮮。但對於常常明落孫山習慣了南京地理環境的舉子們來說。這卻不是什麽好消息。這進京趕考自然少不了食宿。可無論是客棧還是賃房子。這北京都比不上南京。但價錢卻更高一等。若家境殷實的那還好。若貧寒的就隻好租百姓家裏最便宜的屋子。隻求捱過這幾個月。

覷著這情形。張越想到張輔送給自己的那座三進小院還空著。便索性先把十幾間屋子賃了出去。由於時下房租水漲船高。短短三個月的租金竟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張越收留方家兄弟後。英國公張輔得知方銳乃是今科舉子。上北京是來應考的。便沒有計較這親戚遠近。畢竟。對於自家來說並沒有什麽花費。對別人來說卻是莫大的恩德。這種好事自然是樂得做一做。他甚至還撥冗見了方銳一次。

見張輔自元宵節後已能上朝。張越自己也要應考。就把外頭的事情盡交給了榮善。內裏的事情都交給了琥珀和秋痕。自己則是一心一意地破題做文章。偶爾也去拜訪一回杜楨。或是去西邊小跨院見見方銳。見人家沒有和自己一起會文的打算。他也就不再強求。

等到一月底的時候。張倬終於到了北京。此次卻是張越親自到通州碼頭去迎接。見父親不但帶著惜玉等幾個王夫人派來的大丫頭。還捎帶來了一個萬世節。不禁吃了一驚。兩相打了招呼。高泉忙著安排張倬等人的行李。萬世節便把張越拉到了一邊。開門見山道出了來意。

“我原本是準備十一月上路早點到北京備考的。聽說北京這客棧貴房租也貴。就連來這裏一路上的車馬費路橋費也是一筆大開銷。所以我就滯後了一些時日。厚顏蹭著你爹的船一塊過來了。元節你既然來了好幾個月。能不能幫忙找個便宜的落腳地方?”

“前些天英國公府還來了兄弟倆。都是遠房親戚。大的也是來趕考地。我便稟告了大堂伯讓人住下了。你既然是和我爹一起來的。若是沒地方住。幹脆也過來蹭吃蹭住算了。”

“人家畢竟是親戚。我這一路上跟著你爹過來。已是省去了好些開銷。要是還厚顏住到英國公家裏去。那我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萬世節說著便嘿嘿一笑。掏出了一個小布包。“你和我是朋友。你爹也沒把我當外人。這一趟路上我享福不淺。說來還得謝你。我可和你說好。我在南京賣了一年的字畫。也就攢下了兩百貫鈔。這食宿費用若是不夠。我可管你借!”

張越對萬世節的脾氣心知肚明。剛剛不過是打趣。此時便笑道:“這兩百貫鈔給我吧!”

萬世節卻也警惕。捏著那小布包卻不鬆口:“你可別收了我地錢把我拉到英國公府去!”

張越又好氣又好笑。登時就麵孔一板道:“那是我自己名下的房子。原本就租給了那些來京城趕考的舉人。還剩下一間就是留著給你的!你要是不想住拉倒。別人那兒我可至少都是翻倍收的錢!”

“你的房子?”萬世節瞪大了眼睛。審視了張越好一會兒。待明白這不是開玩笑。這才笑嘻嘻地把那布包遞了過去。“元節。你這趟北京可是走得好。錯過了鄉試卻得了一個舉人。還連房產都置辦下了!既然你給我都留好了屋子。我當然去住。還有。這馬車也捎帶我一程!”

麵對時而錙銖必較時而卻又爽朗不拘小節的萬世節。張越著實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當下抽冷子給了他一拳。這便轉身去和父親張倬說話。及至把惜玉等人送上車。又把萬世節連同行李一塊打包運上了另一輛。他也和張倬以及幾個隨從一起上了馬。

將萬世節和行李扔在了西城的牌樓巷。又留下連生連虎幫忙打點。張越便將其他人帶到了清水胡同的英國公府。如今這國公府比起張越剛到的時候。已是氣象森嚴。那三間五架綠油錫環獸麵大門緊緊關著。隻旁邊東西角門留著讓人出入。

此時早已有幾個小廝在西角門處等著。見著人下馬下車立刻齊齊湧了出來。有地牽馬。有的從車上運行李下來。卻是沒人往幾個綺年玉貌的大丫頭臉上身上亂瞟。張倬當先進門。張越便擺了擺手吩咐惜玉幾個先跟進去。自己卻喚來一個管事。將幾件要緊地行李一一指出吩咐了。這才上台階進了西角門。

惜玉此次奉了王夫人地命隨張倬北上。明麵上最大的差事就是協理家務。此時繞過影壁進了屏門。一路上遇見人時。但見那些仆役個個低頭垂手退到旁邊站著。恰是規規矩矩。等進了二門之後。看見丫頭媳婦婆子也是各司其職紋絲不亂。她心中更覺得來之前夫人那番話半點不差。倒是她身後幾個王夫人特意挑出來的大丫頭看到這家裏井井有條。頗有些納罕。

張輔今日到西宮伴駕。此時並不在。因此張越自陪著張倬往自己那院中安置。由琥珀秋痕帶惜玉幾個丫頭去正房。這邊張倬張越父子才走。惜玉便一手拉著琥珀。一手拉著秋痕。笑吟吟地說:“這一大家子地事都要你們操心。這些天可是累壞了你們倆。夫人說。等她喪服期滿上了北京。一定要好好謝謝你們倆!”

“姐姐說笑了。我們哪裏當得起!”秋痕瞥了一眼琥珀。見她不作聲。便知道這回還是該自己說話。遂笑道。“我們是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硬著頭皮管起來。若不是少爺和榮管家常常提點。這日日都得把天捅幾個窟窿。姐姐既來了就好。我和琥珀也能功成身退鬆一口大氣了!琥珀。把東西拿來。”

琥珀從旁邊一個小丫頭手中接過一包東西。雙手捧著遞了過來:“這東西我和秋痕姐姐保管了好幾個月。成天提心吊膽地。如今惜玉姐姐既然來了。這東西少不得該歸姐姐保管。”

惜玉不用打開那包袱。便知道裏頭必定是北京這英國公府的對牌。不禁微微一怔。她是幫著王夫人管過家攬過權地人。更明白這大權若是上手。一旦旁落了心裏頭就不舒服。卻沒想到秋痕和琥珀居然說交就交。

好在她反應快。隻呆了一呆便急忙雙手接過。又笑道:“我們這麽些人又是坐船又是坐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你們倆巴巴地就把燙手山芋交了來。這不是把我們放在火上烤麽?”

話雖這麽說。東西卻終究還是接了。緊跟著。惜玉帶著幾個人看過了各自的下處。又見被褥用具等一應俱全。少不得又拉著琥珀秋痕謝她們辦事周到。等到把她們倆送走。她也來不及沐浴更衣。立刻讓人從外頭叫來了院子裏兩個粗使的小丫頭。丟了兩個小銀角子問話。小半個時辰問下來。該問的都問了都知道了。她方才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佩服張越。

這時。旁邊一個容長臉的大丫頭也笑道:“姐姐可是白擔心了。總算是一切還好。老爺養病這麽些天。沒什麽狐媚子作耗!”

張越雖沒跟著去正房。但這會兒打發走了其他人。見房裏隻有父親和珍珠芍藥兩個三房丫頭在。他就嘿嘿笑了一聲:“大伯娘這回特地派了惜玉過來。大約也是擔心北京這邊地丫頭有什麽不妥。生恐到時候她帶人來北京的時候。會多出兩位新姨娘來拜見吧?”

“你知道就好。這平日不打緊。如今你大堂伯畢竟是在病中!”張倬由著珍珠給他脫下了外頭的大衣裳。又接過了芍藥遞過來的毛巾。卻不忙著擦臉。而是瞅了張越好一會兒。最後才露出了滿意地笑容。“既然你放心讓秋痕琥珀帶人去正房。想必那邊也不會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勾當。剛剛一路走來我也都看到了。這家裏你管得確實不錯。管家管出了一個舉人來。這大約也得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張越不想被父親開起了玩笑。頓時有些赧顏。好在張倬並沒有抓著此事不放。又問起了他的課業狀況。甚至還笑吟吟地當場讓他破了一個題。父子倆說了一會話。這時便有丫頭送來了木桶和熱水。他便掀簾出了門。恰看到秋痕和琥珀一同回來。

“都交割完了?”

“那當然。咱們留著那勞什子做什麽!”秋痕笑嘻嘻地拍了拍雙手。又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每天都要按時去小議事廳聽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耳朵根都快起老繭了!不成不成。少爺。今兒個下午放個假吧。咱們蒙著被子好好睡一個覺!”

饒是琥珀素來寡言少語。這時候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她這一笑。秋痕頓時湊了上來。盯著她那臉上看了許久。又誇張地拿手上去捏了捏。另一隻手則是伸到了她的胳肢窩裏撓癢。口中猶自取笑道:“不會吧。你這麽個成天死板著臉的居然笑了!”

瞧見琥珀笑罵著躲避秋痕的襲擊。張越抱手站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方才幹咳了一聲:“好了好了。今天爹爹剛到。我總不能放你們的假。明兒個你們倆想睡到什麽時辰都行!”

秋痕這才想起還有另一樁事。連忙說道:“剛剛我在路上遇見一個小丫頭。她說那位方家大少爺聽說咱家老爺來了。特意來拜見。這會兒正等在垂花門外頭!那位方大少爺還真是奇怪。少爺平常想和他會文。他老是推三阻四。老爺一到他卻主動找了上來。”

張越對方銳的印象還不如他那個靦腆弟弟方敬深刻。這會聽見人家特意求見也覺得奇怪。此人說是來參加會試。但他去了兩次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溫習功課。成日裏倒是在外頭跑的時間更多。也不知道是胸有成竹還是別有目地。

“你去找個管事媳婦知會一聲。就說爹爹一路車馬勞頓。又是剛到。請他先回去。等明日有空了再見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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