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悲喜事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夫妻本是同林鳥
於英國公一家不在南京,偌大的英國公府便空了下來從北京動身前去探望了王夫人,王夫人便念叨宅子空著容易荒廢,提過讓張一家人搬過去的話,但孫氏哪裏肯答應。然而這天剛剛搬過來,賀客又實在太多,不得已之下,她隻好將內府家眷暫時都挪到了國公府的西院,而剛剛做完月子的紅鸞也在東廂房安置了下來。
當初那十二個丫頭裏,紅鸞並不算最出挑的,然而除了當初跟了張信生下一個兒子的鶯歌,能太太平平生下兒子的也就隻有她。孫氏雖說並不是寬厚不妒的性子,惱火使性子的時候也會給她臉色看,但終究比那些明裏賢良暗裏陰毒的主母強。因此好容易出了月子,她沐浴過後便立刻換了衣裳去向孫氏請安拜謝,倒讓原本滿心不得勁的孫氏沒了出氣的地方。
“天氣冷,你這才出月子,別忙著出屋,多休養幾天沒壞處。”孫氏木著臉掃了掃麵色蠟黃的紅鸞,卻仍是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可是有福氣的,這孩子滿月恰好逢著老爺和越兒高升,外頭竟是比逢年過節還熱鬧,送來的禮都擺了半屋子!”
“這都是人家瞧著老爺和三少爺的臉麵,所以找了個送禮的由頭,哪裏能算是我的福氣,該說是太太的福氣才是。”情知孫氏刀子嘴豆腐心,紅鸞連忙恭維了一句,旋即便低眉順眼地說,“我年輕沒見識,太太能把三少爺調理得那樣沉穩出色,以後六少爺有太太的管束無疑是福氣。若是能讓他學到三少爺一星半點,那也是老爺和太太的臉麵。”
這發火也得有接著的人,孫氏聽紅鸞如此說,心裏也舒服了些。雖說這庶子原本就該有她這個太太撫養,但一想到自己全副心思都在三歲大的女兒,她沉吟片刻便索性大方一些:“如今菁兒還小,我一個人忙不過來,這赴哥兒除了乳娘和丫頭之外,你自己也不妨照看照看,免得我有什麽遺漏。缺什麽短什麽你自己和珍珠說,總之菁兒有的,我也不會虧待了他。”
等到紅鸞滿心歡喜地拜謝告退,珍珠便抱著一大摞料子從裏頭屋子裏出來,笑道:“太太也太好聲氣了,哪家大婦對那些妾不是手段一套套的,偏生您埋怨歸埋怨,該給的東西一分不少。您看看大太太和二太太,大太太把鶯歌整治得服服帖帖一句二話沒有,二太太以前也是死死壓製著駱姨娘,若不是如今這位方姨娘不好對付,她早就收拾上去了。您倒好,還讓她照看六少爺,看把她高興的。”
“算計一套套的有什麽意思,老爺還不是心裏有數?再說了,她的兒子能及得上越兒?”孫氏接過珍珠手中的料子,隨手選了兩塊撂在炕桌上,哂然笑道,“我平日大度些,偶爾使使小性子,老爺一愧疚,哪裏還會上她那兒去。夫妻本是同林鳥,其他的都是外人而已……這兩塊料子厚實細密,又不紮人,回頭送去給裁縫,給赴哥兒做貼身衣裳……珍珠,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有人就對我直說,就是許了人家,以後也能到我跟前來。”
珍珠這邊還思量怎麽勸孫氏,結果就聽到最後關於自己的一句,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然而,她的年紀比張越還大兩歲,這些年一直挑挑揀揀,看中她的她瞧不上,她看中的人家又未必肯要她一個婢女,於是就生生耽擱了下來。
此時,她實在不想提這個讓人煩惱的話題,遂笑道:“太太就別擔心我了,這會兒少奶奶在東院招待那些官眷,您還是操心她那頭吧。”
“不過是些膚淺的婦道人家,綰兒怎麽會應付不下來?”
孫氏拿著一塊銀紅縐紗料子在珍珠身上比了比,自信滿滿地說:“那可是書香門第正經讀過書的千金,又不是一天到晚嬌生慣養的,既見過世麵又能應付風浪,比我可強多了。咦……外頭是誰藏著,咱們家什麽時候養了聽壁角的?”
時遲那時快。冷不丁瞧見門簾縫隙露出地一絲衣角。孫氏猛地跳下了炕。一個箭步上得前去揭開了門簾。等看清了門外地人。她頓時呆若木雞。眼尖地珍珠瞥見那人影。不禁暗自偷笑。旋即方才出聲提醒道:“三少爺怎麽還杵在門外頭?”
張越這才跨進了屋。又放下了門簾攙起了母親地胳膊。見反應過來地孫氏惱火地盯著自己直瞧。他少不得笑吟吟地賠了禮。卻一口咬定自己是剛到。其實。他在門外已經站了好一會兒。聽見裏頭孫氏和珍珠一來一去地話語。竟是覺得母親那絲小心眼分外溫馨有趣。
聽張越說張讓他進來換一身喜慶地衣裳。孫氏頓時柳眉倒豎。氣咻咻地冷哼說:“好好地換什麽衣裳。這青色原本就最襯你。何必白忙活。真是沒事找事……算了算了。反正那些賓客都是衝著你來地。換一身就換一身。正好之前我按著你地尺寸才叫人做了兩套。預備過年地時候給你送去。偏巧你就來了。珍珠。去裏頭把那套
由著孫氏嘮
為自己換了衣裳。張越方才得知杜綰這會兒正在接待T[官眷。便尋思去瞧一瞧。還不等他提出來。孫氏便披上了一件鴉青色雲緞比甲。不由分說地使了他出門。一路走一路問北京地事。尤其是揪著之前地升遷不放。張越也隻好含含糊糊應付。
東院裏頭恰是燈火輝煌。放眼看去都是些頭麵首飾金碧輝煌地命婦。個個圍著杜綰問題層出不窮。即便杜綰平日裏遇事沉著。但麵對這種場麵漸漸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一旁原本是為了看熱鬧地小五則更是百無聊賴——打從剛剛開始就有四五位命婦向杜綰打聽她婚配與否。全都是娶妾納小之類地糟心事。要不是使勁按捺著脾氣。她幾乎就想摔門而去。
就在小五耐不住性子幾乎要暴走的時候,她終於盼來了一個救星。姍姍來遲的孫氏一進來便團團賠禮,旋即便吩咐小五陪著杜綰去廚下看看晚宴備辦得如何。有了這個借口,小五趕緊拉了杜綰開溜。等到好容易出了屋子,放下這一層門簾屏蔽了鼎沸人聲,她不禁鬆了一口大氣,緊跟著就看到院子中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借著院子中的幾個燈籠,她一下認出那人,連忙拽了拽杜綰的袖子:“小姐,是姑爺!趕緊過去,我給你們望風。”
杜綰原想著張越奉旨辦事未必能回家看看,此時瞧見他又是詫異又是歡喜,可聽到小五這喜滋滋的聲音,她頓時哭笑不得,回頭瞪了她一眼這才疾步下了台階。才到張越身前,還來不及開口相問,她就吃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來,到屋子裏說話。”
眼見張越笑吟吟地拉著杜綰進了那邊亮著燈卻空關著的西廂房,站在台階下頭的小五不禁歪著腦袋笑了起來。從屋子裏出來的珍珠瞧見她笑得如同狐狸似的,再一看那消失在西廂房門口的兩個人影,頓時恍然大悟,少不得上前打趣道:“小妮子思春了?”
“思你個大頭鬼!”小五如今和珍珠芍藥幾個都混熟了,一聽這話就嗤笑道,“這世上能讓我思春的人還沒生出來呢!再說了,男人一個個都是得隴望蜀的性子,今天待你好,誰知道明天如何?郡主有一句話說得最好,與其將來守一輩子,還不如現在守一輩子!”
珍珠聽得又好氣又好笑,當下就啐了一口:“盡說瘋話!少奶奶最疼你,怎麽舍得你當老姑娘?就算是那位郡主,這婚姻大事也沒有自個做主的餘地,遲早是要許人的。”
杜綰並不知道外間珍珠和小五竟在爭論這種稀奇古怪的問題,被張越拉進屋裏,她就趁其不備掙脫了他的手,又給了他一個白眼。敘了一陣離別情,直到張越說待會就要回去,她頓時愣了一愣,麵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關切。
“雖說京師這邊的差事不過是虛應故事,但你也千萬小心,公公婆婆自然有我侍奉。”
“家裏有你我自然是放心的,但你也不要什麽事情都往身上攬。”張越凝視著杜綰清亮的眸子,異常鄭重地囑咐說,“這一次的事情言官們隻看到事關祖製,但更多人看到的卻是利益,我那兒的路子若是走不通,興許就會從這兒想辦法。娘是爽利人,不懂這些複雜的事,但爹爹卻警醒得很,你萬一有解不開的大事,直接對他說,不要硬扛。”
“知道了,我的相公!我還不至於那麽不自量力!”
杜綰還是頭一次看到張越這般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不禁好笑地答了一句,話一出口,她就覺察到張越的眼神仿佛有些狡黠,才一愣神,一股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一下子封住了她到了嘴邊的下半截話。雖說已經是夫妻,房中什麽親密話什麽親密動作都有過,但大白天這種驟然襲擊卻還是第一次。最初的驚訝過後,她僵硬的雙肩便緩緩放鬆了下來。
良久,張越方才離開了那一抹嫣紅,卻站起身使勁將杜綰攬在了懷中:“綰妹,家裏都交給你了。”
那溫熱的懷抱很快就鬆開了她,見張越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想到剛剛那從未有過的情形,杜綰不禁支著腦袋發起了呆,亂七八糟的思緒一下子全都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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