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躊躇,怎料梁季青已經大步跨到了她的馬車跟前。

“永明郡主?”

絲竹般低沉悅耳的聲音流淌了過來,還夾雜著些許不可置信。

江舒窈攥緊了衣袖,心一橫,幹脆下了馬車,站定到梁季青麵前。

時隔四年,兩個差點論及婚嫁的人再次麵對麵站著,彼此都是心緒萬千。

“梁祭酒,別來無恙。”

江舒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幹巴巴地開口。

“郡主何時回來的?”

梁季青的樣貌比起四年前又多了分沉穩,已隱隱有了屬於權臣那般不露聲色的威厲。

江舒窈知曉,他雖然還頂著個國子監祭酒的頭銜,實際上大寰各地的學院書院、太學等全都被梁季青納入了麾下。

文人的力量一向是強大的,而梁季青與梁太傅一脈相承,牢牢守住了這塊難攻之地。

“我……昨日才從南麵歸家。”

江舒窈隻覺得芒刺在背,對著梁季青無論如何也無法好好說話。

見梁季青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腹部,知曉他是在想她肚裏的孩子,江舒窈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我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梁季青顯然有些意外,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旁邊強勢地插進一人,笑吟吟喊道:“季青。”

竟然是折而複返的燕桁!

他很閑嗎?江舒窈微微皺了皺眉頭,對他在梁季青麵前與自己不加掩飾的親密有些微詞。

梁季青見到燕桁出現在此,又與江舒窈關係緊密,再聯想四年前宮宴開始前江舒窈那傷心絕望的樣子,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他收斂了眼中的晦澀,神色自若地微微鞠禮:“殿下。”

燕桁未帶侍從,未穿華服,顯然是隱藏了身份出行。

他一雙眼睛鷹一般盯著梁季青,愉悅問道:“你怎會來鳳祥樓?陪夫人來買首飾?”

江舒窈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隨即想到,兄長似乎和她說過,梁季青已娶了妻子。

梁季青聽到“妻子”二字,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再抬頭時,又是一派玉樹蘭芝的風雅模樣。

“是,內人在樓中挑選,微臣出來透氣,恰巧遇到郡主的車駕。”

“確實巧,孤與永明也是相約來此地,不若一同入內逛逛?”

原本是同一條船上的君臣,如今麵對麵站著,卻如同兩隻好鬥的雄獸,這像什麽樣子?

江舒窈唯恐燕桁這般傷了梁季青的忠心,她也顧不上什麽繁縟禮節了,直接搶話道:“殿下說笑了,梁祭酒陪著夫人來,自然是要享受兩人獨處的時光,我們跑去湊什麽熱鬧?再說了,梁祭酒在外透氣,又讓人家進去做什麽?既然您來了,我們快些進去吧,孩子還在府中等著禮物呢。”

她故意把話說得親昵如同一家人一般,梁季青的神色果然變了。

他鼻翼快速地皺了一下,緊接著就溫潤地笑道:“郡主說的是,梁某不喜樓中脂粉太重,恕不能奉陪了。”

“梁祭酒,那我與殿下便先進去了,今日匆忙一見,改日再到府上拜訪。”

江舒窈說了幾句客套話,趕緊拽著燕桁往樓裏走去。

一離開梁季青的視線,燕桁就狠狠抓了一下她的手。

他看著江舒窈如釋重負的神情,咬牙切齒道:“小沒良心的,才糟蹋完我這麵首,就又在這會情郎。”

江舒窈趕緊看了看周圍,還好此時光線昏暗,她與燕桁又都穿著樸素,不怎麽紮眼。

“說什麽呢!這裏都是人,殿下慎言!”

可燕桁此時吃醋吃得飛起,一想到江舒窈失蹤前和梁季青的婚事都擺到皇帝和百官麵前,他就狠得牙癢癢,有一種肉叼到嘴邊差點飛了的不爽之感。

“我就說!瞧你這氣急敗壞的樣子,是不是生怕和我在一起傷了梁季青那廝的心,這才急急忙忙把我拉走呢。”

他此時醋意橫飛,想到梁季青便哪哪都不順眼。

“不願嫁給我,該不會也是怕姓梁的傷心吧,他可沒等你四年,人家早就娶了嬌妻,日日琴瑟和鳴了!就剩你一人還巴巴地記著他!”

“啪!”

燕桁越說越過分,江舒窈實在忍無可忍,一巴掌扇了過去。

路過的人見狀都頻頻送來好奇探究的眼神。

她唯恐兩人身份暴露,一氣之下大力出奇跡,直接拎著燕桁的衣領,將他拽到了屋側巷子的陰暗處。

“燕、桁!”

她怒瞪著眼前頂著巴掌印的男人。

“你再說胡話,我就一腳廢了你!”

她的火上頭了,幹脆真的提起膝蓋,做出一副氣勢洶洶的陣仗。

燕桁被打懵了,此時反應過來,於是陰測測地一把將江舒窈按在懷中,一手放在臀下,緊緊壓著她。

“郡主真是厲害啊,今日見了梁季青,力氣都大了不少。”

他話音陰森,惡狠狠地磨著牙去啃江舒窈敏感的耳垂。

“看今天是你先廢了我,還是我先吃了你!”

江舒窈被他按著動彈不得,頓時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忍著他舔舐自己的感覺哭嚷起來。

“你還敢說梁季青!當初我有了身孕,孩子的爹卻死了,你讓我如何是好?你一轉頭去做高高在上的太子,留下我一個和離婦,不給孩子們找個爹,難道等著肚子大了被沉塘嗎!”

她這麽一哭,燕桁的動作霎時僵硬了。

當初,似乎是江舒窈這般說的沒錯。

他不知曉江舒窈有孕,江舒窈也不知李偃珩就是他,兩人這般誤會錯過,到現在都沒說開過。

感受到肩頭滲入衣料的溫熱淚意,燕桁鬆開手,轉而將懷中委屈的人兒輕柔抱住,麵上閃過一絲懊惱。

又惹她生氣了,還是他們之間曾經最為致命的問題!

那張風華絕代的俊臉上再無一絲傲氣和威嚴,而是掛著有些慌張的無措。

“杳杳,別哭了杳杳。”

燕桁用大拇指拭去江舒窈眼角的淚,心疼地俯下身看著她。

“對不起,我剛才昏頭了,我隻是一想到他差點娶了你,我們差點就這麽錯過,就心如刀絞,全然失了理智。”

江舒窈恨恨地瞪著燕桁。

“都怪你!這是第幾次你把我惹哭再道歉了?你說你這麽惡劣,我憑什麽要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