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悍將,乍一聽得如此勁爆的消息,居然隻是動了動眉,沒露半點異樣神色。

許是這四年裏燕桁的所作所為讓他有了準備,他鎖著眉頭沉吟半晌,抬頭問道:“你與太子……”

“孩子是我一個人的,與太子沒有任何關係,父親,這事是我先斬後奏了,您可願這兩個孩子入江家?若是不願,我便帶著孩子出去自立門戶,但絕不讓他們與皇室扯上關係。”

江舒窈鎮定自若地看著父親。

英國公重重一拍桌子,發出了自蘇醒後的第一聲吼。

“閨女你這說得什麽話,你的孩子當然就是江家的孩子,什麽自立門戶,絕不許再說了!”

他眼中閃著笑意,江舒窈熟知父親的脾氣,知道他未真的動怒,連忙湊上去撒嬌。

“女兒知道了,父親莫氣,等兩個孩子回來了給您磕頭,您可要準備大紅包啊。”

英國公原本還覺得女兒若是出嫁,生了孩子也是外孫,總歸不能留在自己身邊時時看護。

現在一聽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別說大紅包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給孩子們摘下來啊。”

他語氣一轉,看向江舒窈:“閨女,你與太子商議好了?那你和太子兩人以後也是?”

“並無幹係。”江舒窈從善如流地接過話。

“我與太子隻是遭遇了一次意外,如今已談好了,孩子總歸是在外麵生的,父親隨意按個說法就是了。”

英國公點了點頭,女兒大了,又和離過一遭,他也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如今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別的什麽名聲都是虛的,不必在乎。

“好,那等孩子們回來了就大半一場,讓他們認祖歸宗,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老子又多了一個孫子和孫女,哈哈哈!”

他豪放不羈地大笑,顯然不覺得女兒獨自帶回兩個孩子是什麽大事。

“那明日我與你去麵聖,你當初既然是從宮裏不見的,又頂著個郡主的名頭,如今回來了,也該去聖上麵前露個麵才是。”

英國公安排好了一切,江舒窈隻點頭稱是。

當晚家宴,一家人其樂融融,隻江浩安又不見所蹤,葉氏叫來下人一問,隻說是小少爺出門見詩社友人去了。

“這個兔崽子,成日不學好,又去那勞什子詩社鬼混。”

英國公看著滿桌肉眼饞,卻隻能和肉糜粥,聞言擰著眉嗬斥道。

江舒窈不解:“弟弟去詩社也算是正經做學問的地方了,父親為何這樣說?”

葉氏歎了口氣,為她解釋:“什麽詩社,就是一幫子公子哥兒混在一起吃喝玩樂的地方,這些年浩安漸漸大了,學問是做不好的,習武也吃不了那個苦,你父親多訓斥兩句,他就往外跑,如今倒是把外麵鬼混的那群人引為知己了。”

她見英國公麵色又有些不好,趕緊打哈哈:“算了,今日是開心的日子,提這個混賬做什麽,咱們快吃菜吧。”

江廷玉也是個半大姑娘了,見爺爺不開心,連忙夾起一個削成兔子的果子遞給英國公。

“玉兒送爺爺吃兔兔。”

“哎,好好好,爺爺來吃嘍!”

英國公對小輩還是慈愛的,聞言眉開眼笑地張著胡子拉碴的嘴,和江廷玉爺孫融融起來。

江舒窈心中記著繼弟的事,到了臨睡時,又特意坐起來吩咐四個暗衛。

“這幾日你們有空便幫我瞧瞧我那繼弟成日裏在做些什麽,也不求他多出類拔萃了,總不能混成個紈絝惹雞逗狗吧,若是有異樣的,隻管來和我說。”

她自己也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京城權貴中廝混起來的有多不像樣她也知道,萬萬不能讓家裏也出個這樣的孩子。

翌日,江舒窈一大早起來為英國公診了次脈,見他身體無礙,便同原先安排好的一樣,一同進宮麵聖。

“朕瞧著桁兒這幾日春風得意的樣子就知道,永明怕是回來了。”

皇帝見到江舒窈,眼裏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精光,隨即笑嗬嗬地同英國公說笑。

“四年了,永明如同明珠出海,更是璀璨奪目了。”

皇後姚氏也在,此時一雙鳳眼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江舒窈,話中有話道。

“這四年裏,太子對永明郡主可是牽腸掛肚,如今回來了,英國公府是不是該有喜事……”

“哎,”沒想到皇帝抬手打斷了姚皇後的話,“永明是郡主,雖是異姓,那也算是桁兒的半個妹妹,桁兒疼妹妹,這四年來才魂不守舍地找她,兄妹情深是好事,永明剛回來,不要多說別的話。”

皇帝這話驚得江舒窈眉心一跳。

不過隨後她就想明白了,江家對軍隊的影響還在,皇帝疼愛七皇子,必定不想看到太子與江家交好。

她不禁為皇帝這一招棋拍手喊妙。

這話一出,她不僅與燕桁再無可能,甚至與整個皇家都不會扯上關係了。

若她沒猜錯,恐怕皇帝接下來可能要為她找些無足輕重的文臣賜婚,如此才能徹底消滅江家的威懾力。

英國公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嗬嗬笑著,緩緩道:“陛下說的是,不過郡主剛回京,四年來京中新鮮事物多了不少,臣也想著讓她休息一陣子,在京中到處看看玩玩。”

君臣倆互相暗地裏博弈,姚皇後坐在一邊,借著喝茶的功夫嘴角彎起一抹冷笑。

她無子卻穩坐中宮位置多年,把皇帝的性子已是摸得透透的。

皇帝忌憚江家,她如今有了七皇子,還是更忌憚燕桁。

短短一句話,丟了麵子不要緊,把江家和太子徹底阻隔開才是正經事。

幾人互相扯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皇帝要留英國公下棋,皇後還要處理後宮事務,江舒窈便準備先行出宮回府。

送她出門的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鍾公公。

兩人一路無話,待到了空曠處,四下無人,鍾公公突然側著身子,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郡主,奴才這幾日搜羅了一副上好的銀針,已差人送到您宮外的馬車裏了。”

銀針?!

江舒窈頓時驚出了一身汗,鍾公公竟是知道那日太子府裏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