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珩此人無疑遠比她看到的還要深沉可怕許多,江舒窈在馬車上默默想著。

還好她的敵人不是他,否則便是重生回來一百次也是徒勞。

這般慶幸著,江舒窈心情還算愉快地回了府,隻是剛踏進院門,瞧見那輪椅一角後,臉色便極速地垮了下來。

淡綠早在院門口候著了,見她回來,連忙小聲道。

“小姐,世子今日來你房中等了好一會了,還把你房內的書都翻了一遍。”

翻書幹什麽?江舒窈眉頭一皺,隨即想到,自己中了那秘藥卻遲遲未忘掉李承楷,他心底估計也在猜忌。

她跨入房門,李承楷正操縱著輪椅停在她的小書架前,手裏捧著一本書,聽見動靜後抬眼看他。

不得不說李承楷不愧是前世成了大事的人,他的腿斷了,治好的希望渺茫,他隻消沉了一兩日便又振作了起來。

如今雖然在輪椅上坐著,諸事不便,可他卻泰然自若,看見江舒窈進來後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舒窈,你今日是去長公主府了吧?這一身真好看。”

他一改往日的對她的嫌惡,溫潤如玉地笑著挪到她麵前,毫無一絲世子的架子。

“世子謬讚了。”

不知道李承楷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江舒窈趕緊往旁邊躲,去小書架旁把方才被李承楷翻開倒扣的書本拿了起來。

“世子動我的書架做什麽?不過都是些打發時間的玩意。”

是她最愛的話本,裏麵多是些民俗怪誕故事,正經貴女多半是不許看這些的。

但她自小就愛看,自嫁入侯府後,她自覺賢妻良母不能再看這些,於是便將話本都毀了,隻留下這一本,無論如何也舍不得。

這次她清醒後,又重新開始看起話本來,這一本更是被視若珍寶,一直好好愛護著,連翻看時都是小心翼翼的。

李承楷見她躲避也不惱,他依舊滿臉溫柔道。

“正經女子不該看這種俗氣東西,方才我翻看了這話本,把其中亂七八糟的地方都用毛筆劃了。”

什麽?

江舒窈疑心自己是否聽岔了,李承楷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特意跑到她房中劃她的話本?

她連忙翻了手中話本幾下,果然幾段精彩之處都已成了墨團。

江舒窈快要炸了,她深吸一口氣看著自我感覺良好的李承楷,咬牙切齒地問。

“世子可是閑來無事得很了,為何要來管我看話本。”

李承楷知道江舒窈生氣了,他卻沒以往那麽惱火。

斷腿的日子他想了不少,以前總想著不喜歡這個正妻,便想方設法地羞辱打壓。

可近日江舒窈打扮得雅致了許多,說話處事也不像以往那般寡淡,他想著想著,竟然有幾分心癢難耐起來。

都怪母親平時一直讓自己對付江舒窈,他要是成婚時便和江舒窈好了,哪裏還有如今這麽費事,又要重新討好她。

他這樣自己默默定下了決定,便立刻跑到江舒窈院內來實施了。

“舒窈你莫氣,這些話本都是胡謅的,女子還是應當看些《女訓》《女德》之類的書,你才嫁給我時不也曾說過嗎,你要做最賢淑的妻子,讓我成為最幸福的男人。”

李承楷竟然還記得他們成婚時她說過的話。

江舒窈一時氣得發笑,她一心收斂自己要當賢妻,全是為了圓逝去生母的心願,可上輩子她做了一世賢妻,隻得到了那樣的結局。

重活一世,她不賢又如何,若母親真的愛她,便不會怪她不遵循自己的心願。

她“啪”地放下手中話本,朝微笑著的李承楷冷笑一聲,咧開了嘴。

“當時我確實說過,不過世子還記不記得,我後麵便說,我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愛到白首不離分。可惜兩年了,世子的愛沒丁點落到我頭上。”

倒是妾室和外室,一個一個的肚子都要大了起來。

對這種嘴上癡情、身體風流的男人,江舒窈看一眼都覺得髒,怎會被他這樣拙劣的演技哄騙。

李承楷麵上有些尷尬,這冰冷的兩年橫亙在他們之中,確實造成了不小的裂痕。

他沒有氣餒,江舒窈心底有氣是正常的,心底有氣,說明她還在乎自己。

他這般安慰了自己,又死皮賴臉地舔了上來。

“過去是我不對,被狐媚子蒙昧了心。從今日起,你就是我最愛的女人,舒窈,今夜我就與你一同宿下,保證不讓你以後獨守空房!”

他坐在輪椅上說著這話,江舒窈隻覺分外搞笑。

她也懶得同他爭,等到了夜裏,李承楷被小廝抬上了床,他一直等著江舒窈就寢,卻遲遲不見人來。

“舒窈,你怎麽還不就寢?”

江舒窈坐在房中桌前拿著賬本寫寫畫畫,聞言頭也不抬道。

“世子先歇息吧,我今日出門了,府中的賬簿還未看呢。”

她幹的是正事,李承楷也不能說什麽,他躺著躺著便真睡了過去。

“昭雪,點了他的穴,今夜我去李司長院內睡。”

一聽到鼾聲,江舒窈立刻繃著臉呼喚暗衛。

本還想讓這院內清淨幾天,既然李承楷如此惡心人,那也怪不得她了!

她輕車熟路地在李偃珩院中客房躺下後,惡狠狠地想。

翌日,李承楷睜眼便發現隻有自己一人躺著,江舒窈早已不見蹤影。

“世子妃去看鋪子了。”

淡綠說了江舒窈留下的說辭。

江舒窈確實去看鋪子了,吉香堂門可羅雀,馥蘭堂卻早早地排起了長隊,她看得滿心愉悅,又在祥豐酒樓用了一頓豐盛的早飯,而後差人回府找白氏要了兩個媽媽。

“她要人幹什麽?”

白氏這幾日沒空管江舒窈,聞言疑惑道。

小廝搖了搖頭。

“世子妃一早就來鋪子裏了,她說有要事,需要兩個媽媽幫忙。”

白氏便以為是鋪子又出了事,她抽不出手,便將自己身邊的得臉婆子派了去。

江舒窈看到白氏身邊的錢媽媽和孫媽媽笑了起來。

“老奴鬥膽問一句,世子妃帶咱們到這處做什麽?”

孫媽媽看著馬車在金桂坊停了下來,不由得疑惑問道。

“媽媽們少安毋躁,待會便知為何了。”

江舒窈嘴角噙著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悠悠地進走了金桂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