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陽光和暖風
付一傑不知道自己在老爸老媽麵前跪了多長時間,他有些恍惚。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老爸起身想要拉他起來,但被老媽攔住了,老媽摸了摸他的頭:“讓他跪一會兒吧。”
是的,讓我跪一會兒吧。
付一傑這一跪,跪得心甘情願,跪得感慨萬千。
他不能想象爸媽在商量這件事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這一年來,付一傑過得渾渾噩噩心不在焉,但他們的一舉一動卻都在他心裏刻著。
去找付坤吧。
這個決定並不是那麽輕易說出來的一句話,這是老爸老媽經曆了跟他同樣漫長的痛苦和掙紮,最後做出的決定。
因為愛。
付一傑覺得這一瞬間,自己身上一直背著的沉重的殼被掀掉了,身體因為突如其來的輕鬆和依然糾纏著他的內疚變得有些不能適應。
他有些支撐不住地晃了晃,但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踏實。
付一傑腦門兒咚地一聲磕在老媽腳邊的地板上時,老媽一下蹦了起來:“磕頭就不用了……”
接著又尖叫了起來:“兒子!你怎麽了!”
付一傑睡了兩夜一天,如果不是因為空空如也的胃實在熬不下去了在夢裏給他買了一桌涮羊肉,他不知道還能睡多久。
他有些頭重腳輕地爬起來走進了客廳裏,老媽正拿了個尺子給團子量腰圍,大概是要做衣服,看到他出來,老媽扔了尺子跑過來摸了摸他的臉:“可算睡回點兒人樣了。”
“媽,”付一傑抱著老媽,“我睡了多久?”
“還成,前天晚上睡的,今天早上醒了,”老媽拍拍他的胳膊,“蔣鬆來過,他說打你電話沒人接,就上家來了,然後留了一百塊錢跟我賭你明天才能醒。”
“我一會打個電話給他,他肯定要罵我了,這陣兒剛開業,都挺忙的,”付一傑鬆開老媽,跑進了浴室去洗漱,“我一會兒過去一趟。”
洗臉的時候付一傑聽到老媽在給老爸打電話:“醒啦,都能跑了,好久沒跑了……”
付一傑趕到診所的時候,一個媽媽帶著個哭聲音驚了半條街的小男孩兒正在拔牙,郭宇手裏的鉗子離他臉還有三尺遠,他就哭得跟郭宇已經不小心夾他鼻子上了一樣撕心裂肺,護士怎麽逗都沒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要放在平時,這哭聲能讓付一傑煩得受不了,但今天他聽著這聲音卻老想笑。
“老板,你可算現身了,老天沒給你配個出場音樂真對不住你,”蔣鬆一看到他就把他拉出了診所站在街邊,“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付一傑笑笑,“我一會兒有事,今天你倆還是辛苦一下。”
“幹嘛去?”蔣鬆盯著他的臉,“你又會笑了真奇怪。”
“去找付坤。”付一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猛地一陣激動。
這激動來得有點兒晚,就好象是剛回過神來,卻激動得很厲害。
他可以去找付坤了!
一年了!他已經一年沒有見過付坤,沒有聽過他的聲音。
這一年他隻靠回憶和思念還有那些幾乎已經無跡可循的付坤的氣息撐著。
今天!現在!
他可以去找付坤了,光明正大地,如釋重負地去找付坤了!
“什麽?”蔣鬆眯縫了一下眼睛,有些吃驚,但很快反應過來了,“你媽同意了?不攔著了?”
“嗯。”付一傑用力點點頭,轉身準備攔車。
“他在哪兒?”蔣鬆拉住他。
“……不知道,市郊的某個苗圃,挨個找吧。”付一傑咬咬嘴唇。
蔣鬆嘖了一聲:“今天能找到麽?”
“今天必須找到。”
“那你就……這麽去?”
“怎麽了?”付一傑愣了愣,“那要不我唱著歌去?”
“靠你是把腦子睡漏了吧,”蔣鬆連著又嘖了好幾聲,然後摟著他的肩,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要找著了,你不幹點兒什麽?”
“幹點兒什麽?”付一傑覺得自己腦子可能真的有點兒漏,半天才反應過來蔣鬆說的是什麽意思,他頓時覺得臉上發燙,“我沒想過。”
“要準備麽?”蔣鬆笑著問,“我早上剛買了瓶。”
“蔣鬆!”付一傑瞪著他,又往診所裏看了一眼,郭宇背對著他們正低頭收拾尖叫的小男孩兒,“你是不是……”
“跟郭宇沒關係!”蔣鬆拍了他一巴掌,“你這人怎麽這樣,比我還不要臉呢?我就問你要不要,要我就拿給你。”
“不要!”付一傑趕緊說,他對付坤不是沒動過這念頭,可猛地被蔣鬆這麽說出來,還真有些不知所措,他伸手招了招,一輛出租車慢慢停了過來,跑過去拉開車門,回頭衝蔣鬆喊了一聲,“今天你倆辛苦點兒吧。”
“加油。”蔣鬆衝他笑了笑。
要想找到付坤的確不容易,市郊大大小小的苗圃不知道有多少,城南和西邊都比較集中,別的地方也有,但都是零星分布。
按付坤的習慣,應該會挑個集中的地方,他以前就說過,做什麽都要成行成市才好做,不要怕被搶生意,客人都懶,誰都想在一個地方有更多的選擇。
那他肯定就會在南邊和西邊,而且那天付坤給老媽轉帳的銀行,在進市區的主路上,隻有從南邊和西邊進市區才是順路的。
付一傑跟司機說了去城西。
城西的苗圃相對來說比城南的少一些,但付一傑下車看的時候,還是有點發蒙,好幾條黃土路,每條都向前延伸著,看不到頭,兩邊都是苗圃,一片綠色。
他重新坐回車上,跟司機說了加錢,讓司機拉著他順著路一家家打聽。
司機對於他要這麽去找一個沒有聯係電話也不知道具體位置的人的理解很大眾化:“這人欠了你不少錢吧?”
“嗯。”付一傑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盯著路邊的苗圃大門。
每個苗圃付一傑都會下車,問問老板姓什麽,知道不知道附近有個姓付的。
打聽了快三個小時,幾條土路都走到了頭,付一傑的鞋上沾滿了土,但一無所獲,老板都不姓付,也不認識姓付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