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薇寧聽著他的話,淡雅脫俗的秀容上忍不住流露一抹愕然,他這是在算計她的嫁妝麽?
且不說早些年她已經用自己的嫁妝補了侯府的虧空,如今上下打點得哪一分錢不是她出的,就連紀母與老夫人那處的開支也是走的她的私賬。
倒也不是她不想拿,而是被人這麽明晃晃的點出來,倒顯得有幾分難堪。
何時一個侯府的嫡子會想要圖女人的錢財。
虞薇寧清瘦的身子微微顫了顫,覺著那清俊斯文的麵容看起來讓人覺得荒唐。
紀南尋卻一直觀察著她的神色,見她沒有馬上同意,便覺被駁斥了麵子,麵上的笑意一滯,
“怎麽你不願意?”
話一說完,又覺得語氣有些生硬,長指輕輕敲著桌子皺眉道:“你不是讓我去探探嶽父的消息麽?這也是要花銀子的。”
“你一個婦道人家,怎麽懂官場上的往來,如今沒有銀子,我從哪裏去打聽消息。”
這話說的卻是不錯,可前些日子虞薇寧來求他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樣子,他隻想著袖手旁觀,莫要牽扯進來才好。
但官場上的各個都是人精,見紀南尋眼睜睜見著自家嶽父入獄,還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心下頗有微詞,都道這是個沒有良心的。
雖說趨利避是人的本能,但物極必反,做的太過,隻會讓人不敢與之深交。
更有出言譏諷者。
如此下來紀南尋也不得不作出些什麽行動來,如此更有開口問虞薇寧的底氣了,還有清月不是馬上就要嫁入府中了麽,她雖不是嫡女,可她也隱約透露過,虞家老夫人對其寵愛有佳,那嫁妝應當隻多不少……
“要多少銀子,夫君隻管派人來取就是。”
虞薇寧還是妥協了,爹爹的事情她不能放任不管,可憐家中盡是行商的,一個做官的也沒有。
嫡親的弟弟被母親寵的不學無術,性子頑劣至極,如今她已為人婦,想要多管他些也做不到。
隻想著回去寫封信給母親,讓她多花點心思。
紀南尋見她乖順,心底莫名的暢快了些,端過那碗已經化透了的冰鎮薄荷露一飲而盡,入口時的表情有些微妙,
“這是寧娘你親手做的麽?”
虞薇寧白皙的麵上慢慢浮現出一抹紅痕跡,卻也低聲應道:“是”
頗有幾分做賊心虛之感。
如此算是喝了豔娘的口水,不知是折辱了他,還是便宜了他。
好在紀南尋此刻心情好,也沒有過分去探究,隻想著該要多少銀子才好。
除了官場上要打點的,還有那繡春閣中新來的錦衣娘也著實讓人惦記,隻不過見一麵就要一百金讓俸祿微薄的他有些犯難……
虞薇寧見他出神,還以為是他是在想什麽法子能夠搭救父親,便也沒有過多的打擾就退了下去。
盛夏日光正好,謝長宴坐在木槿院中,輕輕嗅著花香,卻發現這個小婦人倒是別有情趣,種了許多花花草草,滿院都是層層疊疊的顏色,花團錦簇,尤為好看。
正對麵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盤棋,他左手撚黑子,右手執白子,自顧自的下了起來。
虞薇寧一回到院中的時候便是見了一副美人執棋圖,那人長睫微動,丹唇翕合,周身矜貴之態,昳麗生輝。
偏生麵容又生的姿瑰豔逸,兩相雜揉起來便如同一株開的最盛的曼珠沙華,極致的慵懶與魅色。
她隻覺得呼吸一滯,原來天地之間還能有這般絕色,光是站在那裏就已經讓人移不開眼了。
“如何?你那便宜郎君喝了沒?”
謝長宴微眯著眸子,上揚的眼角如同一隻狐狸一般,落下了一子後朝著虞薇寧擺擺手,顯然是極為有興趣。
虞薇寧想到方才那人麵上的神色,嘴角勾了勾,“他喝了。”
可他心裏謀劃的東西更多,更加貪婪。
“竟然喝了?那他定是對你提出了什麽要求。”
他說這話的時候又落了一子,白子黑子成交錯之勢,竟和自己打得難舍難分,也是個怪人。
虞薇寧玉脂般清透的鵝蛋臉上浮現出一抹訝異,柔聲道:“豔娘如何得知的?”
那紀南尋一看就是個唯利是圖,且極為衝動的,若不是存著刻意討好的心思,那裏會對她的心意表示半分的珍重。
謝長宴又想起昨日夜裏,暗衛鶴雲傳來的消息,說那紀南尋極愛尋歡作樂,狎妓好賭,隻是礙於身份,多有遮掩。
如此目光落到這個溫柔嫻靜的小婦人身上,略帶了幾分憐惜,“我自然是猜的,這麽看來是猜中了,那夫人可否告知他到底想在你這裏得到什麽好處?”
那瀲灩的眸子一抬,虞薇寧隻覺其中裝了一汪酒釀,醉的人心都要酥麻了去
急忙撇開視線緩緩開口道:“家父因囤積居奇,刻意趁著災禍哄抬物價,驕奢鋪張,惹怒了天顏,如今正被關在牢獄中。”
“夫君說隻要我拿出些銀錢給他,便會幫忙打點一二。”
她眉間的哀愁與擔憂似畫不來的濃墨,卻也不知父親如今的狀況。
樹大招風,可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晚了。
謝長宴一隻手托著腮,也是將她的話聽了進去開口寬慰道:“夫人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聖上也不是個昏庸之人,不會隨意取人性命。”
話語一出,虞薇寧心下的不安略微少了些,隻輕輕點點頭,如水中清荷。
身後的木槿花輕輕搖曳,隱有幾片落花墜入發衣間,襯托的那張麵容如玉般姣好。
謝長宴忽而站起身來,俯身抬手替她撚起鬢邊的落花,眉眼含笑。
看著在眼前放大的麵容,虞薇寧盯著他的唇看的仔細,輕聲問道:“豔娘你塗的什麽口脂,顏色這般好看?”
“口脂麽?我未曾塗過。”
謝長宴雖做女子裝扮,可從未塗脂抹粉,隻因一張麵容生的殊麗,再做妝點便會過猶不及。
雖被迫做了這麽多年的女嬌娥,可骨子裏還是個男兒郎。
譬如現在看著這清婉的小婦人,心下就生出了幾分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