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人這邊正忙碌著,就唯獨一個新娘子坐在床邊百無聊賴。
還好有沈雲嬌在,陪江蓉說了好些會話,江蓉那緊張忐忑的心在逐漸平靜。
沈雲嬌見喜娘攥著紅手帕急匆匆進來,說是還要檢查一遍新娘子的妝容服裝時,沈雲嬌才拍了拍江蓉的手先走出房外。
皇家禦賜的姚園麵積龐大,園子裏還有一個人工湖,專門供人夏日泛舟遊玩。
但沈雲嬌腳上有傷,就暫且歇了這個心思。
就在扶夏陪著她在園內瞎逛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雲嬌,好久不見。”
一身雪白素袍的男人筆直地站在後頭,望著她微微出神。
許久不見沈雲嬌,她似乎比從前要清減不少,但那仿佛會說話的眸子依舊炯炯有神。
即便被人錯付了,她還是過得很好。
裴之玄緩緩抬起腳步,走到了沈雲嬌的麵前。
晨間縹緲,沈雲嬌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望向裴之玄,卻無意中瞥見了他眼中的荒蕪。
剛剛在房間的時候,沈雲嬌也聽江蓉說過了,裴之玄為了她特地上書,求蕭懷謹能饒過自己,將自己從觀裏放出來。
乍聽到這件事情,沈雲嬌還是微微有些詫異。
畢竟裴之玄從前是多麽看重官場命運和仕途,如今居然為了她不惜公然與皇家作對。
想到此處,沈雲嬌微笑著瞧向他,“的確是好久不見,裴大人近來可好?”
裴之玄被她這麽一笑,有些猝不及防,心髒控製不住快跳了兩三下。
等到他回過神來時,沈雲嬌卻要與他告別了,“今日是蓉兒的大喜之日,裴大人作為娘家人定是有許多事情要忙的,我便不耽擱大人了。”
園內來來往往的下人腳步匆忙,端著各種拜堂要用的東西從他們中間穿插而過。
沈雲嬌向他微微蹲了下身子,拜別後便往園內的叢林小徑走去。
裴之玄一開始是站在原地不動的,可看著沈雲嬌越走越遠,還是忍不住邁開雙腿跟了上去。
他看著沈雲嬌側臉與下人說話的神情,溫和恬淡,心想這樣的人,誰不喜歡呢?
他又怎麽能放棄沈雲嬌,即便知道在她心中自己不過是個擦肩而過的過路人,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主子。”南風剛執行完任務,回到蕭懷謹身旁,卻見他眼神幽暗,臉色很難看地盯著某一處地方。
“主子,我查清楚沈姑娘受傷的原因,她是出去采藥的時候,遇到了山裏的野蛇,逃跑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聽那觀裏的道姑說,幸好有一名高大的異域人將蛇斬斷,救了沈姑娘。”
南風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主子,垂首道,“聽道姑說,那異域人有一雙藍眼睛,腰間配著一把鑲白玉的彎刀,屬下以為,那道姑說的就是北胡二皇子耶律齊。”
“她倒挺會勾搭人的。”蕭懷謹冷哼一聲,竟是抬腿往那小徑走去。
初秋的午後十分涼爽,就是園子裏許多花都謝了,樹葉慢慢變得枯黃。
沈雲嬌在小徑上慢慢走著,思緒飄遠。
但突然從身旁竄出一個人,擋在了她的麵前。
沈雲嬌先是嚇了一大跳,但看清楚來人是裴之玄後,那份害怕才逐漸消失。
扶夏見裴之玄隱忍的神情,便知道這位前姑爺有話要講。
她往後退了一步,站在離沈雲嬌不近不遠的距離,這樣既是可以給主子留個說話的空間,若是主子有什麽危險,她也可以箭步衝上去。
沈雲嬌望向裴之玄,眼裏有些未解的茫然之情,“怎麽了?裴大人?”
“沈雲嬌,你忘記他吧。”
裴之玄臉色不好,手臂上都是青筋,他莫名其妙地來了這麽一句話。
沈雲嬌抬眼看了他一眼,輕輕笑了笑,“裴大人說什麽呢?恕我不懂。”說完她便想要從旁邊繞開,但沒想到裴之玄卻沒走,反而幹脆地伸出長臂擋住沈雲嬌的去向。
“雲嬌,你知道我說些什麽,他都要選秀娶妻了,你別再執迷不悟。”裴之玄低頭看她,目光灼灼,眼裏似乎有火焰燃燒,他輕聲道,“我不是隨便唬你的,今日詔令已經頒布了,再過三日,陛下就要開始選秀了。”
沈雲嬌像是被裴之玄說的話燙了一下,她猛地抬起頭,有點暈暈乎乎地問裴之玄,“你說什麽?”
“帝王無情,他已經移情別戀了。”裴之玄嗓音極低,此刻他的心緒也是極度不寧。
心心念念的人站在自己麵前。
剛剛被友人灌過的酒又突然灼熱地燒了起來,沈雲嬌的輪廓像是蒙了一層飄渺的白霧,除了她之外的世界都是灰色的。
借著酒勁,裴之玄將沈雲嬌的手腕擒住,然後將人死死鎖在了懷裏,天雷地火,死了他也甘願。
“裴之玄你發什麽酒瘋?快放手!”
沈雲嬌氣急敗壞,可偏偏對方力大如牛。
扶夏也跑了過來想把裴世子拉開。
可偏偏人喝醉後,力氣大得很。
裴之玄哆哆嗦嗦在沈雲嬌耳邊說道,“雲嬌,我錯了,我從前大錯特錯,如今後悔了,可以給我一個——”
可話還沒說完,他忽然覺得肩膀劇痛,整個人天旋地轉,撲通一聲倒在了青石板上。
裴之玄費力睜眼,卻發現蕭懷謹的臉就在他正上方。
蕭懷謹眼眸低垂,仿佛像是在看一團爛肉一樣看著他,冷淡而無動於衷。
“裴世子,你都多大年紀了?還想著裝瘋賣傻博取同情?”
蕭懷謹居高嶺下,盯著裴之玄的臉冷笑道,“朕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沒臉沒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