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謹聽到這話時,心裏頭卻很不舒服。
是的,他的確是在猶豫。
他希望自己能娶一個母儀天下的、能令眾人心服口服的皇後,不給天家丟臉麵。
因此即便是知道了自己曾與沈雲嬌在一起後,他第一反應是拒絕、是排斥。
可是他內心卻在一直渴望著與沈雲嬌,即便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蕭懷謹卻還是放任自己一次又一次靠近沈雲嬌。
蕭懷謹在心裏頭猜想,自己之前對沈雲嬌的感情定是十分深厚,都變成了本能的反應。
可是說著愛自己的沈雲嬌,就那麽簡單放棄自己?
不應該跟她說的那樣,滿心滿眼都是他,死纏爛打地揪著他不放?
怎麽被他冷言冷語一兩句,她便打了退堂鼓?
難不成她說的與自己有情意什麽的,都是嘴上說說而已?
這讓蕭懷謹感到非常不舒服。
而另外不舒服的點,是看到沈雲嬌明明很傷心,卻要努力強顏歡笑的模樣。
蕭懷謹眼神一閃,直立起身子,冷聲說道,“既然你明白了,就好。”
“朕要問的也已經問完了,你腳上有傷,回到清心閣不是明智之舉,就在這裏歇一晚,明日朕便差人送你回沈府,等找到那故意放野貓的人出現,再回去也不遲。”
蕭懷謹自認為現下的安排對沈雲嬌來說已經是極其寬容的了,她明日稍作休息便可以回到自己家裏歇著。
這時候不應該喜極而泣,對自己感恩戴德嗎?
可等蕭懷謹瞧向沈雲嬌,卻發現她的表情十分冷淡,隻是規規矩矩地答了一聲,“謝陛下。”
說完沈雲嬌也不回頭看蕭懷謹了,直接將頭撇向了床內側。
蕭懷謹張了張嘴,但發現自己此時也沒什麽話好說。
就這樣吧。
他都做決定了。
就按照自己的決定走。
蕭懷謹垂下眼眸,拳頭微微攥緊,如果他此刻轉身離開,那他就可以斬斷與沈雲嬌的聯係。
他將從此不用再為眼前這個女子而煩心。
雖然蕭懷謹是如此想的,可兩條腿卻如同灌鉛一樣,一點都動彈不得。
天色一片霧蒙蒙,月光透過窗子照進來,屋內的一切都籠上了淡淡的光芒。
蕭懷謹接著月色凝視著麵前女子那如玉的側顏,長長的睫毛在麵頰下投出柔和的光影。
他才知道沈雲嬌的左眼下方,有一顆淚痣。
腦海裏閃過一個片段,他曾經在沈雲嬌酣然入睡的時候,側身躺在她身旁看了好久,在她的淚痣下輕輕落下一吻後,才滿是眷戀的離開。
這是他之前的記憶嗎?
蕭懷謹的眼神動了動,剛想開口說話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幾聲急促的敲門聲。
“表哥、表哥,你在嗎?”
燕時滿剛敲完沒多久,房門就被迅速地打開。
是蕭懷謹開的門。
蕭懷謹周身彌漫著一陣森冷之氣,燕時滿有些不明所以,他急急地想將身子從蕭懷謹身旁擠過去,一麵說道,“表哥,雲嬌是不是在房間裏?”
可蕭懷謹卻皺著眉,將身子往他麵前一擋,冷冷地說,“都這個時辰了,你若是演出完畢了就早點回王府歇著,別在這裏攪和。”
“哎呀,表哥我真的有急事找沈雲嬌。”燕時滿急著都要跺腳,他身後的北風上前給蕭懷謹行禮後,冷靜地解釋道,“回主子,今晚廣平王攜好友在酒樓裏喝酒,忽然收到府內消息,王妃從傍晚睡下後,至今一直未醒。”
燕時滿連忙補充道,“廣平王不是一直都不服陛下嗎?如今他手握著一隊精兵,又管著鹽務,我想說要是雲嬌可以過去幫忙看看,順便做個人情給王爺,豈不是很好?”
其實燕時滿還有另外一層私心,她如今不是被太皇太後關在了清心閣嗎?趁這個機會戴罪立功,她也不用回到那個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去了。
一想到這裏,燕時滿忙扯著嗓子喊道,“雲嬌,雲嬌!”
蕭懷謹按了按眉心,素來冷漠的眼眸裏泛起一絲無可奈何,他微微側了側身子,讓燕時滿能夠進房去。
沈雲嬌剛剛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她忙整理了下衣服起身。
燕時滿跑到她身旁,拉著她的手剛想說話,就見到沈雲嬌眼眶微紅,似乎有種泫然欲泣的表情。
他愣了愣,看了蕭懷謹一眼後,又回過頭對沈雲嬌說道,“雲嬌,你還好吧?”
沈雲嬌盡力維持麵上的平靜,微笑道,“我沒事,時滿,你需要什麽幫忙嗎?”
燕時滿便把剛剛在樓下聽到的事情再說了一遍給沈雲嬌聽。
聞言,沈雲嬌神色一凜。
廣平王妃肚子裏可是有孩子的,如此昏睡定不尋常。
她長長的眼睫垂下去,苦笑道,“可我如今不能去看,究竟還是幫不了什麽。”
“怎麽不能了?你都已經被表哥帶出來了,表哥是天子,隻要他發話,誰還敢來追究?”燕時滿連忙嚷嚷起來。
蕭懷謹受不了他大呼大叫,皺著眉道,“吵死了,閉嘴。”
燕時滿立刻噤了聲,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像是在控訴著蕭懷謹。
蕭懷謹目光淡淡掃過沈雲嬌,心底卻有些疑惑。
沈雲嬌剛剛在講訴他們如何認識的時候,就提及過她救了自己。
蕭懷謹當時還對她精通醫術這點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而如今燕時滿居然也來求沈雲嬌去看廣平王妃,難不成她真的懂醫?
既然是如此,他體內的噬心之毒被解,是不是與她相關?
蕭懷謹決定先按下不表,偏過頭來對沈雲嬌說道,“既然時滿如此說了,你便同他走一趟吧。”
說完後他隨即又散漫地補充一句,“我也去。”
“啊???”燕時滿心想,表哥身份尊貴,去臣子家裏有些不妥吧?
更何況廣平王本來就討厭陛下,等下兩人一見麵會不會就幹架?
廣平王可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以往麵對昭武帝時他也沒什麽好臉色,還經常嚷嚷著“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當日王府遇襲,若不是他擋在皇城門口好言相勸,廣平王說不定就提刀殺了進去。
蕭懷謹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一樣,冷冷答道,“廣平王好歹也是朕叔叔,朕為何不能去看望他?”
燕時滿縮了縮脖子不說話,卻默默給北風使了個眼色。
北風收到燕時滿發出的暗號,立刻將紫雲樓內的所有暗衛都召集起來,準備等下尾隨他們入府。
“沈雲嬌,你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便不要去了,事關重大,可以讓人去宮裏尋江太醫來。”蕭懷謹的聲音和他臉色一樣冷漠。
沈雲嬌望了蕭懷謹一眼,聲音低低的,聽不出喜怒,“陛下放心,臣女不是那種不自量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