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剛蘇醒,隻覺得全身酸軟無力。
但當她看到那剛毅的男人在自己麵前掉淚時,頭腦一下子就清明過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夫君落淚。
顏真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從前她隻覺得自己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平平淡淡一條路走到底就好。
可廣平王對她的愛護和包容,又讓她覺得自己其實是被用力愛著的。
前塵往事,都不如廣平王如今眼角的那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來得重要了。
“王爺,別哭。”顏真眼皮微微抬起,她表情有些茫然,“我這是怎麽了?”
“王妃懷著孩子,勞累了些,休息片刻就好。”沈雲嬌搶先一步答道,她用眼神示意廣平王,讓他先不將中毒這件事告訴王妃。
懷著孕本來就辛苦,若是再有些擔驚受怕的,沈雲嬌也保證不了這一胎是否能安全落地。
廣平王點點頭,又輕聲安撫起了自己懷中的女人。
沈雲嬌一麵替顏真紮針,一麵吩咐李大夫開藥,又讓王爺的小廚房給王妃燒些暖胃的粥品。
餘光卻不由自主地掃到門口那道身影。
蕭懷謹從一開始就一直呆在門口,認真地凝視著自己。
即便沈雲嬌不小心瞥見他,他也不曾收回目光。
沈雲嬌心尖微微一顫,將目光移回到王妃身上,對她柔聲道,“王妃,若是以後有什麽事情,你可以過來問安齋來找李大夫,他醫術高明,定能幫到你不少忙。”
顏真呆呆地看著眼前溫柔如水的女子,不知道為何,自從見了沈雲嬌後,她內心那種彷徨和不安頓時減輕了許多。
“雲嬌,在我生產之前,你可否多來陪陪我?”顏真輕聲請求道。
“呃,這......”沈雲嬌麵色閃過一絲為難,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廣平王是知道沈雲嬌被太皇太後罰到清心閣的。
他毫不猶豫對沈雲嬌保證道,“沈姑娘,我明日就會去求母後,將你放出來,你放心。”
顏真有些奇怪地問道,“雲嬌是得罪了母後嗎?”
“沒有的事,王妃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沈雲嬌為了不讓顏真多操心,急忙答道。
隨後她朝廣平王遞了個感激的眼神。
廣平王輕微地衝她點了點頭,在他心裏,沈雲嬌幾番多次救了顏真後,她便是整個蕭家的大恩人。
恩人有難,他即便肝腦塗地也會奮力幫忙。
沈雲家自然察覺不到廣平王內心的波動,對她來說,隻要是人沒事,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沈雲嬌將銀針收了起來,起身吩咐了王妃身旁的婢女一些事,便向王爺夫婦行禮準備離開。
廣平王見狀,將王妃輕柔地放在榻上,急忙追了出來。
沈雲嬌剛跨過門檻,就聽見後頭傳來廣平王的聲音,“沈姑娘且慢。”
廣平王匆匆走了出來,見蕭懷謹居然站立在門口,一時間有些愣住。
他先是跟蕭懷謹行叩拜禮後,又提出讓夜色已深,讓陛下和沈姑娘留宿王府的請求。
“叔叔不必費心,朕有事不便逗留。”
“那——沈姑娘不如在王府住上一晚,本王明日定將好好招待你。”廣平王望向沈雲嬌,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沒曾想蕭懷謹聽後蹙著眉冷聲幫她拒絕了,“不必了,她同我走。”
“陛下。”沈雲嬌挑眉,出口拒絕道,“我便留在王府陪王妃,就不叨擾您了。”
說罷她跪了下來,額頭俯了下來,貼在交叉的雙手手背上。
廣平王見狀,覺得自己不跪下也不合禮數,於是趕緊跟著沈雲嬌彎下身子。
蕭懷謹的臉色頓時鐵青。
他緊緊地盯著沈雲嬌,聲音有些冷然和緊繃,“朕的話隻說一遍,難道沈氏你想抗旨不從?”
沈雲嬌身體一僵。
心裏頭劃過些許難受。
蕭懷謹如今居然敢用天家威嚴來壓她。
她隻得抬眸瞥了眼對方,極其冷漠地應好。
直到這兩人上了馬車,氣氛還是一片沉重冷漠。
蕭懷謹是找不到話題和沈雲嬌聊。
而沈雲嬌則是一點都不想搭理身旁這個男人。
還好這馬車足夠寬敞,沈雲嬌跟蕭懷謹中間雖然沒有坐人,但拉開很遠距離。
蕭懷謹不留痕跡地朝沈雲嬌看去,見她偏著頭,眼神往窗外放,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隻露出一段潔白的脖頸。
“沈雲嬌。”
蕭懷謹重重地叫了她一聲。
沈雲嬌扭過頭,看向蕭懷謹,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何事?”
她生氣了。
蕭懷謹心裏頭掠過一絲微妙。
他能輕易捕捉到沈雲嬌情緒的變化,尤其是對著自己的時候。
“剛剛不讓你留在王府,是怕廣平王那裏不太安全,他與朕向來不和,萬一與你發生衝突了,朕還得派人去保護你。”蕭懷謹看著雲嬌,口氣平淡地說道。
沈雲嬌聽到他解釋後,半晌沒開口說話。
蕭懷謹略感到些煩躁,又道,“你剛可有認真在聽朕說的話?”
沈雲嬌瞥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點點頭,“知道了。”
嘴上如此說著,眼神卻始終瞟向窗外。
蕭懷謹見她仍舊是冷冷淡淡的模樣,自己心裏頭也憋著一口氣。
這個沈氏,真的不知好歹。
自己明明擔心她的安全,才不讓她留在那地方,而她卻為了不跟自己在一處,寧願自己呆在王府......
蕭懷謹突然想到方才沈雲嬌說過的話。
她是決意要與自己保持距離了。
一想到這裏,蕭懷謹更是難受。
他很糾結,從沒有在一件事上這麽糾結過。
可即便再糾結,他的心還是逐漸向沈雲嬌靠攏。
秋日夜晚的冷風格外凍人,風從一直掀開著的車簾往裏頭灌,沈雲嬌全身就著一身素粉褙子和羅裙,風將她的烏發吹得往後擺動,露出她精致又蒼白的小臉。
蕭懷謹看得微微皺起眉頭來。
不知道為何,他心裏總有種沈雲嬌身體十分虛弱、需要好好嗬護的感受。
寒風冷冽,很容易生病。
蕭懷謹突然微微起身,將上半身往沈雲嬌那頭靠,伸出長臂想將車簾放下來。
就在這時,馬車軋過了一條坑坑窪窪的小路,顛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