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霞氣得麵紅耳赤,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這些婦人當著她的麵指責伯爵府家風不正,分明不把她放在眼裏。
“夫人這話未免太難聽,兩個孩子不懂事,何苦牽連整個伯爵府。”她氣不過,開口爭辯,“顧家是朝中清流,豈是你們能隨意議論的?”
“什麽朝中清流,連兩個孩子都管教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鄉野村婦教出來的賤蹄子,見了貴人沒有禮數不說,還和潑皮無賴一樣動手。”
“要我說,小娘養的孩子就該關在家裏,這般沒教養,也好意思帶出來丟人現眼,我都替伯爵府臉紅。”
“可憐寧大娘子人美心善,將外室的孩子視如己出,伯爵府能有這麽好的兒媳婦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偏偏有的人還不懂珍惜,白瞎了寧大娘子一片真心。”
見二人起了爭執,其他婦人也過來幫腔。
後宅的婦人最是牙尖嘴利,幾句話說得季雲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剛要發作,小廝進來通報,永興伯到了。
季雲霞鬆了口氣,向著門口望去,隻見永興伯跟在小廝身後急匆匆趕來,身上的盔甲還未卸下,先朝著眾人拱手道:“久等了,我先給諸位賠個不是。”
永興伯一出麵,喧鬧的正廳很快安靜下來,眾人看在他的麵子上也不好再中傷伯爵府。
“今日之事錯在伯爵府,怪我教子無方,往後一定嚴加教管,各位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兩個孩子計較。”
有了主心骨,季雲霞也定了定神,逐個問過孩子的傷勢,承諾過兩日帶著誠哥兒和意姐兒登門道歉,眾人的怒氣才逐漸消散。
碰上傷得重的,她不得不從庫房裏拿出幾兩銀子奉上,好讓人家請大夫醫治。
好話說盡,眾人總算陸續散去,偌大的伯爵府變得空****的。
季雲霞扶著永興伯坐下,幫他揉著肩膀,抱怨道。
“外頭的人瞧著咱們伯爵府風光無限,出了事竟是沒一個指望得上的,你母親成日關在康壽堂裏享清福,擔子全落在我一人身上。”
永興伯靠在季雲霞懷裏,疑惑道:“府中事務不是一向由秀錦打理嗎,今日怎麽不見她?”
“伯爺快別提了。”季雲霞苦笑著,手上的力氣也重了幾分,“秀錦和母親起了爭執,被母親誤會,說了幾句重話,竟然就哭暈了過去。”
“竟有此事。”永興伯直起腰,麵露意外。
不隻是永興伯,季雲霞同樣沒想到會有這一出,從前寧秀錦是個軟柿子,有再多的委屈也隻會默默承受,任她和老夫人捏扁揉圓絕不還口。
大抵是俞小娘進府讓她受了刺激,看來炎哥兒那邊還得從長計議,萬一寧秀錦倒了,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季雲霞替永興伯斟了杯茶,握著他的手道:“伯爺在外頭勞累,我在後宅同樣不得清閑,秀錦暈過去不管事,整個伯爵府全靠我強撐著。”
她說著,漸漸紅了眼眶,滿腔不滿化作委屈。
永興伯看得心疼,將她摟在懷裏,安慰道:“既然你掌家不易,還是讓秀錦幫你分擔些,等下你從私庫挑些金銀珠寶給她送去,好好安撫一番。”
“順道再試探一下,看看她有沒有動旁的心思,若是她有意同炎哥兒和離,一切就好辦得多,也省得你再發愁。”
永興伯很清楚,隻要寧秀錦一日不鬆口,她就一日是炎哥兒的正頭娘子,俞小娘永遠不能越過她去。
隻有哄得寧秀錦主動提出和離,才能接回炎哥兒,再順理成章的把俞小娘扶正,既不會落人口舌,伯爵府一家老小也好團聚。
季雲霞指望著永興伯哄她幾句,不曾想永興伯一開口就要她去跟寧秀錦賠禮道歉,她在寧秀錦麵前端婆婆的架子端慣了,無論如何也拉不下這個臉。
永興伯看出季雲霞不願,沉著臉,嚴肅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但今日你無論如何要去秀錦院子裏走一遭,都是一家人,莫要讓她和我們生分了。”
永興伯逼得這樣急,季雲霞也不好再推脫。
她默默盤算,雖說俞姍姍身份低賤,上不得台麵,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炎哥兒和她郎情妾意,恐難以忍受別離之苦,讓人發現麻煩就大了。
隻能先穩住寧秀錦,再走一步看一步。
她當即從私庫裏挑了些用不上的金銀首飾,帶著黃媽媽往與恩堂去了。
季雲霞前腳剛走,永興伯後腳也去了康壽堂。
康壽堂。
何媽媽喂顧老夫人吃著血燕,見永興伯進來,忙起來行禮:“伯爺安好。”
永興伯也不廢話,把何媽媽打發出去,對顧老夫人低聲道:“母親,如今外室和孩子都進府了,也是時候讓炎哥兒回來了,外頭言官議論紛紛,兒子在朝堂上也被人戳脊梁骨。”
顧老夫人放下了碗,歎了口氣,搖著頭道:“想要炎哥兒死而複生容易,如何瞞過皇家卻難,我看自打外室進了伯爵府大門,秀錦也不像從前那樣好相與了,你務必處處小心。”
她和季雲霞商量好,把誠哥兒和意姐兒單獨接進伯爵府,記到寧秀錦名下,為兩個孩子的將來鋪路。
不曾想被寧秀錦反過來擺了一道,斷了炎哥兒和俞小娘比翼雙飛的念想,還被外人指指點點,這口氣她怎麽也咽不下去。
“兒子明白這事急不得,但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永興伯眉頭緊皺,憂心忡忡地道。
“我看你是糊塗了,這麽大的事哪是你我二人能決定的。”顧老夫人橫了永興伯一眼,“炎哥兒假死是四皇子的意思,想要回來也得請他拿個主意。”
“母親教訓的是。”
永興伯恍然大悟,點頭稱是。
顧家為了扶持四皇子上位,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萬萬不可在這種小事上再出差錯。
四皇子並非皇室正統,若是讓皇上發現伯爵府暗中站隊,伯爵府多年的努力恐怕就要功虧一簣,還會失去皇上的信任。
與恩院。
白露端著湯藥走到寧秀錦床邊,柔聲道:“夫人今日累著了,奴婢讓小廚房熬了補氣血的湯藥,夫人快些趁熱喝了吧。”
藥香彌漫在院子裏,寧秀錦啜飲著,慘白的臉恢複了一絲血色。
“秀錦,你身子如何了?”外頭傳來季雲霞的聲音,穀雨還沒來得及阻攔,她就率先推了門進來,“今日之事母親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便替祖母來瞧瞧你。”
“有勞母親了。”
寧秀錦虛弱地坐起來,看向笑容滿麵的季雲霞。
她自然明白季雲霞是故意做給院子裏的下人看的,好讓外人不至於指責伯爵府苛待了她,等離了眾人的視線,恐怕又要好好敲打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