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寧秀錦早早起來,穿戴整齊,將一封書信遞給穀雨。

昨日從康壽堂回來後,她理清思路,擺好筆墨紙硯,坐在桌前寫了一個時辰。

寧家那群人還指望著顧家提攜家中哥兒,斷然不會允許她和離,父母雖喜愛她,但她還有弟弟妹妹,唯有以性命相逼,才能爭得一線希望。

她吩咐道:“穀雨,你先回寧家,把信交到我父母手中,可千萬別讓弟弟妹妹知曉。”

娘家的兄弟姐妹都不是善茬,她弟弟踩著顧家的門檻,在官場上左右逢源,當她油盡燈枯,失去利用價值,便被他無情拋棄。

她的妹妹寧秀婉尖酸刻薄,當初還沒嫁進伯爵府時,寧秀婉就常常對她冷嘲熱諷,聽說顧炎帶兵出征,更是明裏暗裏擠兌她獨守空房。

得了顧炎死而複生的消息後,寧秀婉不覺得寧家受辱,還嘲笑她被俞姍姍母子三人蒙在鼓裏,硬生生氣得她臥床不起。

這一世,他們要是知曉她動了和離的心思,恐怕會百般阻撓。

她忍住心中恨意,朝著穀雨道:“我父母看了信,定會問過我的計劃,你便告訴他們我心意已決,由不得家中長輩阻攔。”

“若是他們不同意,我隻能一頭撞死在伯爵府,以性命保全名節,絕不拖累兄弟姐妹。”

“少夫人好生歇息,奴婢這就把信給寧家送去。”

穀雨應了聲,馬不停蹄地趕往寧家。

寧家見來人是寧秀錦身邊的女使,立刻將她請到了寧夫人麵前。

有了寧秀錦的吩咐,等寧家父母看過信,穀雨便將信中未說的話一字不差地道來。

聞言,寧夫人緊緊攥住手中的帕子,淚流滿麵:“要是錦兒決意和離,我們便順了她的意,錦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斷然不能讓她死在伯爵府。”

“錦兒嫁進伯爵府就守了寡,說到底也是我們虧待了她,如今府中又多了個帶著孩子的外室,婆母少不得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

“那外室能哄得顧小爵爺與她私相授受,哪裏是好對付的,兩個孩子我也在馬球會上瞧見了,就會給錦兒闖禍,看得我恨不得捆了他們到伯爵府鬧去。”

“你怕是糊塗了。”寧父瞪了寧夫人一眼,搖頭道,“寧家不是隻有秀錦一個孩子,秀婉還未許配人家,秀錦和離也會影響她的婚嫁。”

“鈺哥兒在官場上方得了貴人青眼,我還指望著伯爵府能為他打通關係,好讓他一路高升,更別說寧家滿族長老,也不會同意秀錦和離。”

“自古以來從未聽聞勳爵人家有和離的,旁人聽說了怕是會以為秀錦品行不端,想要再嫁恐怕難於登天,寧家也不能留她一輩子。”

寧夫人哭得悲痛欲絕:“我不管外頭的人怎麽看,隻有錦兒平安無事,我才能睡得安穩。”

“要想和離並非易事,等見了秀錦,試探下口風,再做打算。”

寧父眉頭緊皺,站起身離開。

與恩堂。

穀雨走後,寧秀錦躺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

白露從外頭跑進來。

“少夫人,朱管家說馬車已備好,咱們要出發嗎?”

寧秀錦看向空無一人的院子,眼瞧著她昨日同康壽堂的女使約定的時辰就要到了,誠哥兒和意姐兒卻無影無蹤。

她冷笑一聲:“再等等吧,若是老夫人知道我丟下兩個孩子回了寧家,少不得又要挨罵。”

直到日上三竿,兩個孩子才姍姍來遲。

見了寧秀錦,仍一言不發,不僅沒有行禮,連道歉的意思也沒有。

寧秀錦打量著兩個孩子,眼底泛起冷意,這多半是顧老夫人的安排,讓兩個孩子給她個下馬威,提醒她不要為了他們和伯爵府作對。

白露見兩個孩子若無其事,嗬斥道:“少夫人約你們今日一同去寧家,你們竟讓少夫人等了整整一個時辰,真是好大的麵子。”

“白露,不得無禮。”寧秀錦看了眼白露,出聲製止,“許是誠哥兒和意姐兒貪睡,才誤了時辰,不過是回寧家,早一個時辰晚一個時辰有何當緊。”

說著,便拉起誠哥兒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上,意姐兒躲在誠哥兒身後,偷偷看著寧秀錦,想來對她的所作所為有些意外。

寧秀錦注意到意姐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言語,閉著眼睛裝睡。

回到寧家。

寧夫人早些時候收到了寧秀錦的信,心中痛不欲生,瞧著她消瘦的臉頰,更是悲從中來,拉著她的手便要去房間裏說體己話。

寧秀錦衝著兩個孩子招招手:“白露,你且帶誠哥兒和意姐兒在府中玩玩。”

“是,少夫人。”

寧家雖是商賈人家,但家財萬貫,府中處處彰顯豪華奢靡,比伯爵府還要富貴。

寧家世代經商,很是注重風水,特意請了京城中最好的工匠,又從外地運來各種奇珍異寶,故而寧府比起皇親國戚的府邸也毫不遜色。

在白露的帶領下,誠哥兒和意姐兒來到寧家後院,兩個孩子第一次見到這些景觀,都看得迷了眼。

“哥哥,你看那邊的假山,好像是黃金做的。”意姐兒指著不遠處的水榭,驚訝地提高了聲音。

她拉著誠哥兒的手,往池邊走去,白露看了他們一眼,也跟上去。

“哥哥,這裏還有好多牡丹。”瞧見路邊的名貴花木,意姐兒眼睛都直了,“好漂亮,咱們伯爵府都沒有呢。”

誠哥兒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亭台樓閣上,嘴巴微微張大,看樣子十分向往。

白露不由嗤笑,俞姍姍在街頭巷尾呆久了,身上難免有一股小家子氣,兩個孩子也隨了她,眼皮子淺,見不得寧家的榮華富貴。

她故意對著兩個孩子道:“少夫人是寧家人,你們自然是寧家的外孫和外孫女,等見過外祖父母,定會給你們大紅包。”

這話成功地讓兩個孩子麵露喜色。

說來也是,外室養大的孩子,從小吃的穿的都低人一等,哪裏經得起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