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不要再過來,我真的心亂

自從錦衣受傷以來,杜雲柯一直為她牽著心,好不容易等她醒來,見她好轉,如今又得走,他心裏的不舍已經完全呈現在了臉上。看著錦衣,他站起身來,緩緩地朝向她走了過來,兩人終於隻隔了一桌相向而立。

錦衣立在桌邊,目光駐留在桌麵,聽著他的腳步聲,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然後停在了自己的對麵。明知道他一定在瞧著自己,卻始終不敢再抬頭看他一眼,隻是不時地擺弄一下手邊的茶具。

“我……我馬上要走了。”杜雲柯看著眼前這個讓自己總是無限眷戀的人,說道。

“嗯。”錦衣也不點頭,也不說話,隻是依舊垂著眼簾,輕輕地回應了一聲。

繞過桌子,杜雲柯一步步走近,他發覺錦衣的手在顫抖,他此時真的好想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因為不安而慌亂。

可是此時的錦衣確實快要不安到了頂點,她看著杜雲柯一步步走近,有些慌亂地抬起頭來,看見他眼裏的疼惜與渴望,她忽然隻想躲開,盡管她也渴望著他的渴望。

見他一步步地走近,終於迫近了自己,兩人已近在咫尺,錦衣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深情的凝視,她的心突突地大跳不止,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壓迫感,身不由主後退了一步。當她看見他伸過手來要握住自己手時的一刹那,她終於退怯了,她慌忙躲開了他的手,慌亂地提起了步子,從他身邊繞過,此時她已顧不得腳步的踉蹌,匆匆逃離了出去。

跨出門,她看見杜雲和守在門外,心神慌亂的她早已忘了施禮,逃也似地衝向自己的屋子,進去關上了房門,依舊心頭小鹿亂撞。

雲和從借口離開後,就一直守在門口,兩人的話他也能依稀聽到,他隻聽到大哥說了句話,而錦衣答應了一聲,然後根本兩人就沒再說什麽話的樣子,為什麽錦衣會這樣離開?他帶著不解重新進去,看見兄長獨自在桌邊呆立著不動,上去問道:“大哥,怎麽回事?”

杜雲柯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牽出一絲苦笑,轉身道:“我走了。”然後再不看杜雲和,徑自走出門,離了織錦苑。

錦衣躲在房裏,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對是錯,明明那麽想見他,明明那麽想聽他說話,那麽想和他說話,可是為什麽機會降臨,自己卻又膽怯地躲開?難道那一刹那自己想到了錦浣的下場?還是單純隻是在麵對他的時候太過膽怯?又興許兩者兼而有之?繼而又想到了表小姐,心裏開始安慰自己,對,我沒有做錯,表小姐才是和他共度此生的人,而我,什麽也不是,什麽也不會是的。可是為什麽心裏會隱隱作痛,一陣陣襲上心頭。

那天後,杜雲和發現錦衣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經常人伺候在身邊,魂卻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時不時得喊上兩三聲才能鑽進她耳朵裏去。讓她沏個茶吧,她還硬是把茶葉給弄錯了。晚上就寢,隻要自己醒來,就能聽到她輾轉難眠的聲音。麵對著如此失魂落魄的錦衣的模樣,杜雲和甚感無趣,這天忽然在書房練起字來,寫了一會兒,他自我滿足地道:“怎麽樣?我這手字是不是有所長進了?”

他是在對一邊研墨的錦衣說話,可錦衣沒回話,他見慣不怪地轉頭看過去,隻見她手裏不停緩緩研著墨,可是卻一臉的麵無表情,眼神呆滯,顯然又在神遊太虛。

“錦衣!”雲和提高了嗓音道。

“喔……什麽?”錦衣被喊醒過來。

杜雲和看著滿眼血絲的錦衣,皺了皺眉,將手裏的筆遞過去道:“你來,寫幾個我瞧瞧。我娘說你的字好,我到現在都還沒見識過呢。”

“這個,奴婢怎麽敢……”錦衣連連擺手退開。

“怎麽?現在都可以不聽我的吩咐了嗎?”杜雲和抓過她的手,一把將筆杆塞在了她的手心,“趕緊寫來我瞧瞧,看是不是真如我娘說的那樣。”

錦衣見他眼神犀利地盯著自己,隻得遵命走到了書案邊,看見紙上的詩句,不由愣了一下,是杜雲和寫了一半的一首李義山的詩。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她默念著,這難道正是現在自己和他的真實寫照嗎?

杜雲和見她看著紙張發愣,一看上麵的詩句,不由暗怪自己什麽不好寫,偏偏就寫上這麽一句,徒惹她心事。錦衣被他一個提醒,趕緊收拾好心情,提起筆在紙上落了下去:隔座送鉤春酒暖……走馬蘭台類轉蓬。錦衣寫完,把筆擱在了筆架上,退下了道:“奴婢獻醜了。”

杜雲和一看她的字,不由喃喃自語道:“這和你的字放在一起,那我的字算什麽了?”

“少爺。”錦青邁步進來,將茶盞放上幾案道,“喝口茶再寫吧。”

“也好。”杜雲和順勢笑著拿起茶盞喝了一口道,“對了,練字也練乏了,還是出去。”他覺得還是不要在錦衣麵前獻醜的好,沒的又讓她在心裏瞧低自己,身子也大好,不如出去走動走動。

“少爺,你可別再在外頭跟人打架了,要不然又該輪到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被姨娘訓責了。”錦青忍不住出聲提醒。

“你以為你家主子是專被人打的嗎?”杜雲和瞪了她一眼道,“我就不信碰不上那廝!到時候看我怎麽收拾他!”

錦青望了錦衣一眼,卻見她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看來這會兒想讓她勸上兩句也不能了。

“錦衣,我們更衣出去。”杜雲和放下茶盞就出了書房。

這回,杜雲和把幾個貼身小廝都帶在了身邊,就等著薑文博了。幾個人提議遊城隍廟,杜雲和欣然同意。

一進頭山門,兩旁皆是雜貨鋪。二山門正中是個戲台,台下就是通路。過道兩旁是賣桂花糖糕,酒釀圓子等等的小吃攤。戲台前是個極大的廣場,這天有人在鬥鳥玩,這跟鬥蟋蟀一樣,可以博采,輸贏甚大。

幾個人逛了一圈,錦衣看著外麵的熱鬧氣氛,抑鬱的心情畢竟有所疏解。

“對了,”杜雲和見她臉上不時露出笑來,提議道,“不如去雲記瞧瞧。”小廝們趕著點頭連聲道好。

“那是什麽地方?”錦衣不禁問道。

“那是老爺給少爺的一家綢緞莊。”福樂很樂意為她解釋,隨後又笑著問杜雲和道,“少爺今天是不是想去那裏盤盤帳了?”

杜雲和隻是一笑,卻不答話。

來到雲記布莊,裏頭的掌櫃見杜雲和大駕光臨,趕緊上來請安,然後要延請到裏頭坐。

杜雲和揮揮手道:“不用了。”然後一指貨架上的幾匹綢緞道,“都給我拿下來瞧瞧。”

掌櫃趕緊命夥計搬了下來。

杜雲和摸著一匹鵝黃色係的布匹看向錦衣問道:“這個怎麽樣?”

錦衣點頭道:“嗯,挺好看的。”

“你覺得什麽顏色的最好看?”杜雲和又問道。

“奴婢覺得像水藍色,秋香色這些都挺好看的。”錦衣順口答道,忽然想到少爺或許是要為姨娘製幾身衣裳,遂道,“少爺隻怕光問奴婢沒用,還得去問問姨娘。”

杜雲和看著她一笑,也不答話,向一匹水藍色和一匹秋香色的布匹一指道,“給我用這兩匹為這位姑娘做幾身衣裳,尺寸待會兒我回去後你們再差人過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