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焚城 第七章 撈過界
易天行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很黯淡的紅光隱隱像是血色,籠罩在這間酒吧的每個角落裏。酒吧裏很安靜,麵色平靜的人們或坐在小木桌旁,或輕倚在吧台旁,手中輕輕拈著杯血般的美酒,側耳聽著,約瑟夫蘇克咿咿呀呀的小提琴曲像是流水一樣的流淌。
唯一與場間的氣氛不協調的人,是躲在一個角落裏灌悶酒的萊斯,臉色慘白,酒水從他的唇角灑了下來,打濕了他新換的衣裳前襟。
上半夜,他從半島酒店逃出來後,沒有足夠的膽量將自己膽大妄為擅行之事稟告給親王殿下,而是躲回了香港吸血鬼的聚居地,喝酒解悶——在他看來,那位東方的修行者雖然實力十分強大,但總不可能找上門來的。
但易天行來上門做客了,莫殺微低著頭,一頭紅發像黑夜裏的異草般輕輕飄浮著。
酒吧裏的眾人注意到了這位陌生的來客,有人開始皺起了眉頭。
一位侍者恭謹地上前說道:“先生,本店已經打烊,這是內部聚會。”
“那我應該去哪裏喝酒?”易天行微笑問道,這聲音頓時驚醒了在酒鄉中自我安慰的萊斯,他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似乎自己胸前那個深洞又開始痛了起來,似乎自己的心髒又被這個年青人捉在了手中。
侍者輕聲說道:“本街酒坊一般都會營業到淩晨,往右轉,就是一間很著名的酒坊。”
易天行搖搖頭,輕輕牽著莫殺的手,走到了酒吧的正中央,他眼光輕輕掃過酒吧裏的每一個人,輕輕將天火苗從指甲下吐出來,緩緩揉在自己柔軟的眼瞳上。
他的眼前景象一陣輕搖,頓時看到了很多肉眼看不到的事情。
酒吧裏或坐或倚的這麽多人,身上竟沒有什麽溫度,在他的金瞳之下,泛著淡淡的冰冷之意。易天行把目光掃了一圈,微微皺眉,因為他發現了居然酒吧裏還有幾個有溫度的“人”。
“是人的,請馬上離開這裏。”他很有禮貌地說著話。
看見他指尖吐出的天火,聽見他這句話,酒吧裏的血族們自然知道來的人不是平常人,不由麵露凝重之色,紛紛從椅上站了起來,有幾個麵露醉意的家夥,也勉強支撐著扶著吧台歪歪扭扭站了起來,隻有膽小的萊斯把自己的身體縮到了酒桌之下,乞求著這個姓易的年青人沒有發現自己。
有幾個真正的人,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見酒吧裏的氣氛有些怪異,趕緊逃了出去。
“血族的內部聚會也會有正常人類參加嗎?”
易天行微笑望著吧台裏麵的酒吧老板。
老板取了一塊濕毛巾,輕輕擦拭著自己有很多皺紋的臉,回答道:“今天是我們的聚會日,剛才那些客人,是我們今天的食物。”
老板接著說道:“年青的修行者,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麽前來打擾我們的安寧?”
以血族高傲的性格,若不是他看不出麵前易天行的境界深淺,他絕對不會如此溫柔的說話。
易天行皺眉,目光盯著躲在酒桌下的萊斯,喊道:“出來吧,還躲著有什麽勁呢?難道以為你遮住自己的眼睛,我就看不見你?”
酒吧老板生氣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易天行根本不理他,看著滿臉恐懼從酒桌底下鑽出來的萊斯淡淡道:“你們的親王,在不在這個酒吧裏?”
萊斯拚命地搖頭。
易天行略感失望。
酒吧老板終於被他的不屑一顧激怒了,臉色慘白,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冷冷道:“不管你是誰,既然你打擾了我們的進食,那就請留下來,與我們一同進餐吧。”
就在他說話的過程中,一名血族悄悄地上了酒吧的天花板,倒立著輕身行走著,一身黑風衣籠在酒吧的血光裏,血族緩緩地來到了易天行與莫殺的頭頂,那場景看著十分詭異。
……
……
易天行咪眼一笑道:“你們好象對某樣我正在保護的東西很感興趣,為了安全,我隻好請你們離開這座城市。”
黑色衣袂輕振,那名血族指尖暴漲,挾著淒厲的風聲,向著易天行的頭頂撲了下來。
萊斯站在酒桌旁,腳有些發抖,都快站不穩了,看見自己的同類對易天行偷襲,瞳孔微縮,十分恐懼尖聲說道:“不要!”
他的話來的晚了些,那句血族已經很鬼魅地飛到了易天行的頭頂。
易天行頭也不抬,一手指天,食指的指頭微微一點,一道白熾的光芒從他的指頭上暴漲開來,瞬間吞噬了那名滑行下來的血族身軀。
“蓬”的一聲悶響,那名血族被白色光芒籠住,在短暫的一刻間,被這道提煉至極高溫度的天火瞬息煉化,沒有一絲血花散出,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有。
易天行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緩緩向吧台走去,輕聲問著那個麵容隱藏不安的血族老板:“我想見你們的親王。”
……
……
酒吧裏依然是那麽的安靜,小提琴曲依然是那麽的悠揚。
十幾名血族此時看著易天行,發現這名年青的修行者秒殺自己的同類後,卻似乎沒有什麽高興的表情——血族們感受到了恐懼,也明白了什麽萊斯為什麽如此害怕對方。
酒吧老板很誠摯地鞠了一躬,說道:“能知道強大的您的名字嗎?”
萊斯趕緊說道:“他就是偉大的佛學的易。”
酒吧老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痛罵道:“又是你和弗拉德惹出來的事情!”接著轉身恭謹對易天行說道:“偉大的佛學的易,親王殿下這個月回歐洲了,可能要下個月才回來……”他看見易天行臉色似乎不太好,趕緊說道:“如果有哪位血族冒犯了您的尊嚴,我可以代表親王殿下發話,可以由您自行處置。”
說完這話,他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萊斯。
血族,真是一個很奇妙的種族,他們的勇氣往往是表現在自己比對方強大的時候,而當發現對方遠遠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力量存在時,他們會第一時間選擇最有效,最能保護族群利益的方案。
比如:放棄某些個體成員,比如:此時的萊斯。
萊斯惡狠狠看著他:“老傑克,你會後悔你今天說的話。”
酒吧老板老傑克無所謂地聳聳肩:“除非你能活過今天。”
酒吧裏其餘的血族也紛紛坐了下來,心想既然是萊斯惹出的禍事,既然老傑克已經做出了決定,那自然與自己沒有什麽關係了,剛才已經死了一位同族,自己可不能再死了。
似乎呆會兒發生的事情與自己再無相幹,這些血族又姿式優雅地品起了杯中的紅酒。
……
……
“杯子裏是血?”易天行問老傑克。
老傑克恭敬道:“現在的同胞覺得純血的味道有些腥,所以一般都兌著威士忌喝。”
易天行搖搖頭,對身邊一直沉默的莫殺說道:“這些人似乎不大了解你的性格。”
莫殺輕輕撩起自己火紅的發絲,秀麗的雙唇微微一緊,低頭請示。
易天行點點頭。
莫殺緩緩在酒吧裏的木地板中飄了起來,腳尖與地板恰好有兩寸左右的距離,接著一道紅光閃過,她的人已經瞬間移動到一個小酒桌邊,指尖耀著淡淡的金紅赤芒,向著那桌上的血族刺了過去!
那名血族正在專心致誌切著血淋淋的牛排,手邊放著一杯血酒,看上去全副心神都放在美味上,似乎根本不會做出任何反應。
但當莫殺指尖的金紅赤芒刺到他麵前的時候。
他右手腕一翻!
便這麽輕輕鬆鬆地一翻,杯中的血酒頓時灑了出來,在他的身前構成一道淡淡血水鋪成的血幕。
哧哧數響,莫殺指尖的赤芒黯淡了些,卻依然刺他他的麵前,高溫的天火苗,縱使這些血族存活了上百年的*力量厲害到了極點的年青師傅,剛才為什麽會傻到和血族拚精神力。
她自然不知道,易天行是在為以後注定要發生的梅嶺一行在做準備,在練兵。坐禪三味經是修行法門,佛光與聖光相似,是血族最害怕的東西,他可以輕鬆地消滅那些血族,但如果碰見活了幾千年的血族,或者說……碰見某些也會修行法門的血族,那他該怎麽辦?
梅嶺那個枯瘦和尚顯然精修佛學,如果易天行想用坐禪三味經與他對敵,那是找癟,而且那個和尚的精神力量十分恐怖,易天行沒有把握能夠進入物理攻擊的範圍。
這是他最擔心的。
“那個……叫萊斯的逃走了沒有?”
“嗯。”
“那就好。”
兩個人看著麵前的海,又隱入了沉默之中。
他望著身後的會展中心,今天佛指舍利就要在這裏展出了,不知道想搶這骨灰的家夥,什麽時候會來。正是為了佛指舍利的安全,也因為他自己某種猜測,他才會執意要把血族的勢力從香港驅逐出去。
“把那刀子給我玩玩。”易天行向莫殺伸過手去。
莫手取下那柄耀著寒光的秀氣細刺遞了過去。
“這就是吸血鬼獵人的武器?”易天行很感興趣地端詳著,忽然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莫殺:“看來老林子的那個兒子,已經不是第一次想請血族殺你了。”
莫殺微微轉臉,沒有說話。
“等我們去了台灣,我讓老林子去打他兒子屁股,給你出氣。”易天行哈哈大笑道。
莫殺看了他一眼,說道:“多樹敵,不智。”
易天行沉默了下來,知道她說的是今天晚上對吸血鬼酒吧的殺傷,他想了想,微笑說道:“以後你會明白的。”
“他們一直生活在這個城市裏。”
晨光已至,身後的廣場上開始熱鬧起來,會展中心的升旗儀式要開始了,易天行伸了個懶腰,看著海平線那頭浮沉的紅日,嗬嗬笑道:“我知道規矩,大家各有各的地盤,別撈過界……不過,現在已經是九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