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還好吧?

彭彥盯著安鎮遠清澈的雙眼,發現對方黑色瞳仁裏麵的自己一時間百感交集,腦子裏蹦出許許多多個畫麵來。

安鎮遠抿抿嘴,看著對方的耳朵尖慢慢地紅起來,突然也發現自己的舉動過於親密,收回想要摸青年額頭的手。

“我沒別的意思。”安鎮遠說,“我隻是試試你的溫度,我爸爸小時候也這樣子。”

彭彥瞅他一眼,有些讀不懂這個人了,安鎮遠後來給他的感覺就是優雅,每天不重樣的藍襯衫,帶著禁古欠的味道,卻時時刻刻對自己耍流/氓。

彭彥收回目光,嘟囔一句,“我知道,下回可別這樣了。”

彭彥記得這種試體溫的方式。

高考那年,當最後一門結束時,他興高采烈,一身輕鬆回家時,彭彥眉卻告訴了他一個不好的消息——

父母離婚了,彭彥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

彭彥當時有種沒睡醒的感覺,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於是嘿嘿笑兩聲,摟著彭英眉說:“彭女士,不要調皮,別鬧!”

換來的是彭英眉有些難過地看著彭彥,最後深深地歎氣,“沒鬧,是真的,早就離了,你高考完才告訴你的,怕耽誤你高考。”

彭彥當時就懵了,一屁股坐到**,靜靜地看著彭英眉收拾東西,半天都沒有緩過勁兒來。直到手提箱發出“卡卡”的聲音,他看到彭英眉收拾好自己的衣服,茫然地看看整個房子的布局,然後疲憊地坐到自己旁邊,雙眼停留在某一點,眼神有些空洞。

彭彥看到媽媽的樣子,某種悲憤的情緒都隨著眼前的這個女人慢慢淡化。

彭彥拍拍彭英眉的肩膀,母子倆人對視而笑。他站起來,走到鞋櫃旁坐下穿鞋,穿好後剁了兩腳,拿起鞋櫃上的鑰匙時好像手被刺到似的,頓一下又放了回去。心裏苦笑,大概以後用不到了。

彭英眉站起來問:“彭彥,你幹嘛去?”

彭彥勉強地笑笑,“媽,你兒子今天才高考結束啊,同學們一起聚會呢,你不想讓我缺席搞‘獨立’吧?”

彭英眉這才想起,這時候的高中生們今晚就是飛出牢籠的鳥一樣終於可以盡情呼吸外麵的空氣了。

“對不起,兒子。”

“行了,”彭彥擺擺手,拉開房門背對著彭英眉說:“想哭就哭吧,別墨跡,我出去了。”

彭彥腦袋亂糟糟的,他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啊?他剛剛雖然說的輕鬆,但是在心裏壓根兒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彭彥漫無目地溜達著,腦子裏亂糟糟的,這時天空開始下雨,他上前一躍,坐到橋頭的欄杆上看著家的方向,胳膊肘撐在膝蓋上,雨水順著他的指尖落到地上。

後來,彭彥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夢,渾身酸痛,輕飄飄的,好像踩在雲端。他在夢裏像個小娃娃一樣又喊又叫,還哭的稀裏嘩啦,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丟人,從來沒想到自己淚水會那麽多,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

後半夜,彭彥退燒了,彭英眉就是用舌頭給他試溫度,一遍又一遍,臉上全是擔憂和疲憊。

那麽多年過去了,但是這一幕好像就在昨天。

安鎮遠在彭彥眼前晃晃手,看著他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輕輕地喊他的名字,“想什麽呢?你是不是厲害了?去醫院吧?”

“不用。”

這時,韋一明敲了兩聲門進來了,看到一地的onu設備,和站在一起兩位青年,一時間覺得畫麵無比詭異,卻又是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是,哪兒出啊?”韋一明愣愣地說:“彭彥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安鎮遠彎腰將設備撿起來擺放到櫃子上,說:“他發燒了,讓他去醫院他還不樂意。”

韋一明說:“有病看病,何棄療?”

彭彥也跟著收拾,“多大點兒事兒啊,看你們一個個的。”

“小安,車鑰匙用用,我送個人,”韋一明說完又瞪彭彥一眼,並囑咐安鎮遠,“你帶他去看一下,他年輕的時候有個毛病,一發燒就會轉肺炎,得趕緊輸液。”

“靠,”彭彥翻個白眼,“什麽叫年輕的時候啊?我才二十八行麽?說的你自己多年輕似的。”

韋一明哼一聲,接過鑰匙,指指彭彥說:“不去也行啊,等我忙完回來你就不單單光看內科了,順便看看骨科什麽。”

彭彥:“……”

安鎮遠送韋一明出去,又到對麵借其他同事的電動車用,進屋後看到彭彥坐到沙發上,他說:“走吧,別耽誤了。”

“得,真服了,”彭彥站起來連著打了兩個噴嚏,“靠,平常洗涼水澡都沒事兒,這次算邪門兒了,”說完他撇一眼安鎮遠,“都怪你了。”

“我?”安鎮遠疑惑地問。

彭彥自覺失言,低著頭自顧走到前麵,等電梯的時候,抬頭直視電梯現實的樓層數字。

安鎮遠看著彭彥有些尷尬地臉,問道:“你感冒怎麽怪我了?”

彭彥斜一眼安鎮遠,臉上寫滿了,別說話了行嗎,非要見天兒找存在感麽?

彭彥以為倆人得打車去呢,沒想到安鎮遠卻把皮靜文的女士小電車騎過來了,他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本來不暈,現在看到電車的一瞬間感覺跟要暈了一樣。

安鎮遠看到他的表情,說:“公司門口不好打車,你又不是不知道?別墨跡了,趕緊上來。”

“你下來,”彭彥不耐道:“我帶你。”

“快上來,你是病人。”

彭彥等了兩秒,嘴角直抽抽,安鎮遠也很耐心,鐵了心的要用這車載他去醫院,並且自己做司機。

最後彭彥妥協還是上去了。車子太小了,如果他不往後仰就要碰到安鎮遠的後背了,他突然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現在確實覺得自己有些虛弱,就不在顧忌那麽多了。

倆人騎到路上,剛出總部門口,一輛車子從他們麵前竄過,安鎮遠一個急刹車,彭彥就撞到他身上了。

“靠,你幹嘛呢?”彭彥揉揉鼻子,心想這人渾身都尼瑪排骨,可咯死人了,“你故意的吧你?”

“故意?”安鎮遠失笑,微微扭頭問,接著又一個急刹車,“這才是故意的。”

彭彥這次反應夠快,到沒有撞到鼻子,雙手扶到安鎮遠的腰,以此來保持平衡。

“有病吧你?”彭彥不滿道,順便報複性地捏捏安鎮遠的腰窩兒的肉,“靠,沒一點肉,明年怎麽賣錢?”

安鎮遠一愣,停了幾秒才知道對方是損自己是“小豬”呢,他勾勾嘴角,壞壞地反擊道:“幹嘛呢彭彥,你手不老實啊,占我便宜呢?”

彭彥聞聲瞬間撤回雙手,“切”一聲,“還當您自己是香餑餑呢?排骨精!”

安鎮遠沒接腔,再次一個急刹車,彭彥立馬將雙手抵到安鎮遠後背,大聲道:“安鎮遠!!你特麽和我有仇麽?”

“這次真不故意的,紅燈。”安鎮遠抱歉地笑笑,“沒怎麽騎過電車,業務不熟。”

彭彥真沒脾氣了,本來就不舒服,這一著急上火,又讓安鎮遠這麽氣一下子,整個人立馬暈乎乎的了。

他扇一下安鎮遠的後背,嘟囔一句,“在折騰我揍死你!”接著他眯上眼頭抵到他的後背。

安鎮遠一愣,心裏美得沒邊兒,明知道對方不舒服,卻還是嘴有些賤賤地說:“怎麽了,占便宜沒夠啊?”

“靠,”彭彥輕罵一聲,沒有更多力氣再去反駁,一是頭太疼了,二是詞窮了,畢竟安鎮遠說得是事實,最後他一不做二不休,臉貼到安鎮遠的後背,並且環抱住他的腰。

安鎮遠渾身血流頃刻停止,全身僵硬,轉過頭擔憂地問:“你還好吧?”

彭彥發現了對方的異常,但是也無暇細想了,他此時就覺得對方能給他一點安全感,而且這樣確實也很舒服,但是卻不想對方討了便宜去,嘴硬道:“怎麽了,抱你不行啊,就占你便宜了怎麽地?你要不願意,你來打我啊?”

安鎮遠笑意越來越濃,興奮難於言表。

又一個紅燈的時候,安鎮遠雙腿撐地,旁邊同等紅燈的一大爺看神經病似的看他倆,臨了走的時候,還瞅瞅安鎮遠一輛幸福的樣子,默默搖搖頭,心想這個年代也太特麽奔放了。

安鎮遠擔心彭彥的同時,心裏也看到一些希望,直男一小步,同誌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