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從籠罩著這座升降台的光芒從白色轉變為黑色之後,一切便都在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

現在這座原本在無數探險者、調查員眼中十分實用又神聖的升降台,就像是一具行將就木的垂死之軀,任由驅使著它的神秘力量,向著未知的“天國”領域上升。

接下來的三天、五天、十天、半個月、一個月,或許更久......

一直處在一片漆黑的封閉空間之中,又一直靠著死靈果抵消饑餓感,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了不知有多少次的夏伊,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在這片黑暗的升降台上度過了多少時間了。

但即便如此,「靈盤表」上逐漸變高的高度數字,還是支撐著夏伊堅持了下來。

而也就在剛才,「靈盤表」上的數字,突破了“”。

地上5萬英尺,換算成夏伊熟悉的單位也就是大約1萬5千多米。

這是什麽概念,夏伊完全沒敢去想,隻能希望是「靈盤表」出錯了,亦或是這個世界和自己曾經所處的世界不大一樣。

畢竟,在夏伊曾經活過的世界裏,身為世界最高峰的珠穆朗瑪峰最高也隻有8800多米的高度,而眼下夏伊在這座“天國”內的高度位置,差不多直接翻了一番。

夏伊依稀記起,梵爾曾經說過,帝國目前在“天國”內所能達到的最高高度,也隻有3萬多英尺而已。

而且,還是有去無回的。

“呼......”

夏伊對準自己的雙手手心輕輕呼出一口氣。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修格斯身上那些泛著綠光的眼睛在越來越少,它們一隻接著一隻地閉了起來,不再睜開,這也導致這升降台,終究還是一點點地重新歸於完完全全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雖然知道自己不會迎來真正的死亡,但夏伊感覺自己似乎就沒有過意識清醒著的時候。

沒有光芒、呼吸困難,周圍的環境在逐漸變得冰冷刺骨,無法忍受的饑餓感讓夏伊隻能靠著「潘多拉魔盒」和死靈果的往複利用,讓自己在活著的時候不至於那樣痛苦。

眼下的升降台,顯然已經上升到了絕大多數的“天國”生物都無法存活的高度,任何對未知領域抱有恐懼與敬畏之心的人類,在這一刻已經根本沒有力氣與膽量,摸黑走出這座升降台。

隻要邁出一步,下方就是迎接他的萬丈深淵。

恍恍惚惚之間,夏伊感覺自己都快要忘記,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要來這“天國”。

而也就在夏伊的意識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肉體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時候,一個沙啞但又高亢的聲音忽然毫無預兆地在夏伊耳畔響起,把夏伊嚇得驟然清醒。

“我...我...我聽到了!我終於聽到了!‘他’在召喚我!‘他’終於在召喚我了!”

喪心病狂的高喊讓夏伊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兩隻眼睛在這一刻被她瞪得老大老大的,死死地望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那傳出聲音的方向。

怔了兩秒之後,夏伊才反應過來,這是那個聖博多主教老頭兒的聲音。

沒有想到,那老頭兒居然還活著?!

夏伊心裏不由得有一絲震驚,她不明白,自己都在生死邊緣來回好幾趟了,就連修格斯在此時都已經沒有了動靜,這個聖博多主教是靠什麽生存到現在的?

是他的信仰?

他的意誌嗎?

就當夏伊正萬分清醒地思索著的時候,聖博多主教那瘋狂又蒼老的聲音像是在垂死掙紮般,再一次從那片黑暗之中響起。

“再這麽耗下去毫無意義!我的信徒們啊!跟隨我一同前去吧!向‘他’懺悔!向‘他’祈禱!向‘他’乞求!隻要能夠得到‘他’的原諒,就不必墜入那萬劫不複的地獄呀!——”

“......”

夏伊沒有吭聲,她甚至沒有發出呼吸的聲響。

夏伊也不知道這個聖博多主教究竟是瘋了,還是自以為地在對誰說話,但從這像是回光返照般忽然爆發出的高喊聲中,夏伊卻是可以知道。

這位聖博多主教一定是活不久了......

就當夏伊沉默的時候,聖博多主教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再度響徹在夏伊的耳畔。

“什麽?你說什麽?你說我瘋了?啊、是嗎......如果我瘋了,那或許也是天降的賜福,是主的慈悲!願主保佑那些即便是在聆聽過主的祝福之後,還能夠保持神誌的愚蠢人類吧!——”

“......”

夏伊依舊沒有吭聲,她隻是靜靜地坐在原地,等著這位已經陷入瘋狂中的老人徹底邁入他的棺材。

最終,聖博多主教終於安靜了下來,因為視線依舊是一片黑暗,所以夏伊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就這麽倒在地上徹底死去了,還是邁出了升降台的範圍,墜入了那萬劫不複的深淵地獄。

但唯有這一點,即便是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夏伊也可以肯定。

這個麵積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升降台上,終於隻剩下自己一個活人了。

“‘天國之頂’,還沒到麽......”

雖然腦海已經一片混亂,夏伊甚至都已經記不大清自己這一趟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但她還是依舊清楚地牢記在心裏。

——自己要去“天國之頂”。

“......”

在最後看了眼已經停留在“”這個數字上不再繼續往上跳動的「靈盤表」之後,修格斯身上最後一隻垂死掙紮的綠光眼睛也終於在這一片黑暗中消失不見。

自始至終,修格斯也沒有再和夏伊說過一句話。

夏伊摸著黑將「靈盤表」塞回到了衣領裏,默不作聲,雖然她知道自己可以嚐試著靠祝福詞發動火球來照亮自己的周圍,順便給自己取暖,但不知道為何,自己沒有想要念那串祝福詞的欲望。

其實,就連體內的魔力流動,夏伊都已經感受不到了。

而那股比黑暗高空更加致命的孤獨感,也終於在此刻灌進了夏伊每一口呼吸進體內的稀薄空氣之中。

......

......

接下來的兩天,夏伊就像是一個壞掉的不倒翁。

清醒著的時候,她會坐起來,偶爾摸黑走兩步,活動一下手腳。

不清醒的時候,她就一動不動地倒在這升降台上,完全放空了自己。

自從聖博多主教也消逝了以來,「靈盤表」上不管是顯示高度的數字,還是顯示時間的指針,便再也沒動過。

一切都仿佛被凍結了一般。

但就在夏伊變成了孤獨一人的第三天,就在這無人知曉、無人可觸及的萬丈高空的黑暗之中,一陣逐漸恢複的明亮感,卻是在夏伊的眼前慢慢浮現。

“......?!”

夏伊難以置信地睜大了自己的雙眼,接著,她便是看到了,在自己視線的正前方,那一片隻有在神話傳說中,才有可能出現的天外奇景。

“難道說......”

夏伊喃喃道,兩條有些支撐不住身體重量的腿在這一刻,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並朝前邁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