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現在反倒不敢出劍了?”

沐紅袖的笑容有些嘲諷之意。

然而她的話卻是讓陸離有些心驚肉跳。

這女人該不會是在記仇吧?

見她突然提起了當時拔劍之事,陸離腦子轉的飛快,隻能訕笑道:“殿下,那些陳年往事,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陳年往事?”

沐紅袖笑道:“不過才過去了數月,對你來說已經算是陳年往事了?陸大總管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聽著如此陰陽怪氣的語調,陸離流下了一滴冷汗,最後把心一橫,梗著脖子道:“燕王殿下,您到底想怎麽著,說出個章程就是。我陸離自認對燕王府算不得忠心耿耿,但也絕對是鞠躬盡瘁了。”

“之前鎮國金一事暫且不提,後來鏟除元驚濤,又設計弄死了地部叛徒,我陸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為了燕王府差點把命都搭進去了,一醒過來得知殿下遇險,我可是連一口氣都沒有緩,直接從帝都魔城躍到了戰場上。”

“葛總管都沒有我救駕及時吧?您要是對我有什麽不滿的地方,大可以直接了當的說出來,沒必要這麽冷嘲熱諷。”

“對我也就罷了,如果以後燕王府來了其他的有功之臣,燕王殿下若是對他們也持這種態度,燕王府該如何留住人才?”

“不能讓功臣流血又流淚,最後寒了心呐!”

陸離連珠炮彈般的語氣,直接說得沐紅袖連半點插話的餘地都沒有。

一直到陸離歇了口氣,沐紅袖這才笑吟吟道:“說完了?”

“說完了。”陸離點了點頭,恢複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看來這段時間,你對本王,對燕王府,都有不小的怨言呢。”沐紅袖意味深長道:“早知你這麽委屈,當日為何不答應元驚濤的要求,轉投了蒼王?”

陸離表情一僵。

“怎麽,以為本王真的像是個蠢貨一樣被蒙在鼓裏,不知道你們在背後的動作?”

沐紅袖漸漸收斂了笑容,“本王隻是不願與你們計較。”

“殿下,這話可就有點冤枉我的意思了。”

陸離道:“既然殿下對於燕王府內的情況都了如指掌,那就該知道,當日元驚濤向我拋出橄欖枝,我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要不是對燕王府的忠心,我何必得罪元驚濤這樣的強者?”

“你隻是擔心自己的小命吧。”沐紅袖倒沒去糾結陸離言語中的誇大成分,淡笑了一聲,這才正色道:“不管如何,現在的你已入不滅境,對於外人來說,你就是燕王府的陸總管,地部的四首領。本王現在武道已廢,再也沒辦法庇護於你,難道你就沒有異心麽?”

前麵那些話,或許有試探之意,也或許隻是幾句玩笑。但陸離卻聽得出來,這一句話才是沐紅袖真正想要問的。

聞得此言,陸離也收起了嬉笑的嘴臉,毫不猶豫道:“我陸離雖然不算什麽好人,但也知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道理。不論因為何種理由,燕王府都待我不薄,說是因緣際會也好,互相利用也罷,我與燕王府之間已經有了無法斬斷的因果。”

說到這裏陸離微微一頓,略一思忖然後才道:“在我弱小之時,燕王曾庇護於我,為我遮風擋雨。如今我雖算不上是羽翼豐滿,卻也有幾分綿薄之力,自當由我來保護燕王了。”

“保護本王?”

沐紅袖嗤笑一聲,垂下眼瞼,隱藏了自己的眼神,聲音聽不出半點情緒:“就憑你,還是先保護好自己吧。”

“林望北此番前來,未必全都是好心。我那位皇兄雖是一位仁君,卻絕對算不上是一個好人。”

“此去收複宗門,自己小心行事,不要強出頭。”

說完這一句,沐紅袖便沒有再言語,揮手叫陸離去吧。

陸離深深看了她一眼,後退半步,鄭重行禮。

“屬下告退。”

……

“聊完了?”

燕王府的門前,林望北看到踱步而出的陸離,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叫林元帥久等了。”陸離拱手致歉,隨後看了看周圍,奇怪道:“此行就隻有我與林元帥兩人?”

“兩人足矣。”

林望北微笑道:“我們隻是前去說服那些宗門在必要的時候站在正確的位置,若是大張旗鼓,浩浩****,反而會讓他們產生抵觸的情緒,於事無補。”

“出發吧。”

林望北沒有閑談的意思,兩人的關係,也沒有熟悉到可以閑聊的地步。

陸離點了點頭,林望北當即踏空而行,在前方引路。

兩人一前一後,快速飛往紫竹林的方向。

就在他們離開的同時,葛新月也來到了沐紅袖的身邊,輕聲問道:“殿下,陛下此舉,莫非是想將您趕回燕州?”

沐紅袖似是在沉思,被葛新月這句話給驚醒,搖了搖頭,“就算他不趕,我們也該離開了。”

“殿下?”葛新月麵露驚訝之色,沒想到沐紅袖居然就這樣妥協了。

看來修為被廢,確實給了她不小的打擊,轉眼之間,竟連一個人的性格都能夠改變。

“新月,就算我的境界還在,現在賴著不走又有什麽意義呢?”

沐紅袖微笑道:“兩國之戰已經成了定局,我這個廢人留不留在帝都,對於局勢沒有任何的影響。所以啊,與其留在這裏害你們一起擔驚受怕,倒不如灑脫一點,早早回到燕州。”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通報之聲。

“殿下,宮裏來人了。”

這次進來的,是一名女侍衛,她恭敬地向兩人行禮後,小意說道。

“請進來吧。”沐紅袖微微頷首。

片刻之後,仿佛老了十幾歲的梁元邁步進入,在他背後還跟著兩名年紀不大的內臣。

“梁爺爺。”

看到來人是梁元,沐紅袖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就連梁元都是楞住了。

此刻的沐紅袖,與當時欲闖宮門的那個霸道燕王簡直是天差地別,判若兩人。

不過梁元卻是立刻反應了過來,欣慰笑道:“你已經很久沒有叫過我了。”

“先前若非梁爺爺出手相助,我也沒機會踏出那一步,一抒心底鬱氣。”

沐紅袖感歎道:“現在氣也散了,境界也廢了,隻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輕鬆。以後,再也不必端著那副燕王的架子,拒人於千裏之外了。”

聽到了沐紅袖的這番話,梁元也露出了感慨的表情。

身為伺候過三位聖國皇帝的大總管,梁元能夠立足至今的原因,絕不是他的實力,而是他的人脈與見識。

要說人脈,整個吞天聖國誰也比不過這位看似和藹的老人,任憑那些朝黨的利益之爭如何激烈,都沒有人不開眼去招惹這位大總管。

別的不說,如今聖國九王,乃至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實都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

裏麵還有幾人,是由他一手培養,陪伴著度過了少年時光。

沐紅袖正是其中之一。

身為那一代皇室唯一的公主,沐紅袖自小就享受著萬千寵愛,可她卻不同於尋常少女,從踏上武道開始,便宛如個瘋丫頭一樣好鬥,打遍了整個帝都的少年英才,給不知多少如今的世家族長留下了童年的陰影。

這樣的她,自然不得先帝喜愛,就連那幾位兄長都給了她一個隻知玩樂的評價。

偏偏那時的沐紅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害怕梁元大總管。

因為梁元在那些孩子之中,最寵愛的是沐紅袖,最看好的,同樣也是沐紅袖。

所以沐紅袖在小時就見識過梁元連當今皇帝沐鯨都未曾見過的嚴格一麵。

回憶起這段曾經,梁元與沐紅袖皆是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