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丁靈犀能夠理解了陸離的意圖,卻不明白他到底在計劃什麽。

按照之前陸離那些行為來判斷,如果不是有絕對的把握,陸離一定是有了後手,才敢這麽大膽的挑釁。

但是……

都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到底還有什麽仰仗?

先前引爆了軍陣的能量,瞬間炸死了八百多名士兵,還把一名明幽宗師炸得重傷垂死。這種戰績,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不滅境武者的手筆了,如果說陸離還有什麽別的計劃,丁靈犀這個算得上是‘見多識廣’的夜宗小聖女根本完全想不到還有什麽比這種戰績更加凶悍的手段。

難不成,他還想將這支軍隊全部都留在這裏?

端看這些士兵的精銳程度,就知道他們在極天魔國內部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一千名精銳士兵加上一名宗師強者,這種陣容被一個不滅境給坑殺了,說出去誰會相信?

這完全已經超出了丁靈犀的想象能力。

“其實我也不知道小兄弟他到底還有什麽仰仗。”北帝漂浮在半空之中,凝視深坑中安坐的陸離,心底也很好奇陸離究竟為什麽這麽有底氣。

就算以北帝的見識來說,這種超越了常理的戰鬥都不多見,哪怕是天驕輩出的萬族時代,他也沒有見識過像陸離這麽‘優秀’的少年。

當然,這個優秀是特指某些情況而言的。

自從天人洞府裏結識了陸離之後,北帝就感覺這個少年不同於任何一個時代的武者。縱使北帝自己對目前的真武域也不甚了解,但是身為曾經的天人境強者,他很清楚一個關鍵,無論是正道武者,魔門武者,亦或是散修武者,就算是當年那些‘叛離’了人族,加入四海王庭的武者叛徒。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性,那就是骨子裏的傲氣。

身為武者,與人爭,與天地爭,骨子裏都有一種傲氣。而武者的傲氣有很多種類,但最為普遍的,就是習慣用實力來說話。

反觀陸離,他似乎更擅長用一些功於心計的手段來達成目標。

雖然這跟他目前遭遇的敵人都遠遠超過了自身的實力有關係,但根據北帝的觀察,陸離就好像有一種能夠看懂人性破綻的天賦,每每都會在人性最薄弱的地方施以打擊。

再怎麽強大的武者,都不可能沒有半點破綻。

北帝就算是吃過陸離的大虧。

甚至把自己的生死都交到了陸離的手裏去。

對此,北帝算是很有發言權,並且也十分清楚陸離這種功於心計的手段有多麽可怕。

那個被炸得險些丟掉了性命的男人,也是最好的例子。

哪怕他幾乎死之前那場爆炸當中,並且為此付出了八百多名屬下的代價,按理來說他應該已經恨透了陸離,現在卻還是被陸離牽著鼻子走。

換句話來說,從他放任陸離開口的一刹那,他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陸離並沒有用什麽特別的話術來摧毀他的心防,隻是十分‘坦誠’地分析了目前雙方的實力,又用男人最關心的情報來做餌。

身為一國將領,這就是他根本無法抗拒的籌碼。

不管他再怎麽恨陸離,再怎麽想要陸離死。當這份**擺在眼前的時候,他都不敢隨意出手了。

況且,陸離也絕不是什麽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就算真的動手,男人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把陸離拿下。

麵對兩敗俱傷的意氣之爭,以及心平氣和的情報交換,縱然心裏被恨意填滿,他都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利弊,做出最有利於局麵的選擇。

在心裏把陸離的行為梳理了一番,北帝也不得不感歎道:“假以時日,他就算不能成為名震八荒的強者,至少也會是讓整個真武域聞風喪膽的梟雄。”

“或者……用魔頭來稱呼他更為貼切。”

聽到北帝的喃喃自語,白白的表情有了一些變化。

魔頭?

她不清楚北帝為何會給陸離冠以這樣的名頭,但就她對陸離的了解來說,這位‘陸公子’,確實有些邪性。

他可以為了一抒心中的不平,在實力尚未成長起來之前滿城追殺那些散修武者,拚得身受重傷,也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他也會為了一些小事,替燕王府賣命,甚至麵對必死的險境都沒有半點猶豫跟怨言。

而到了今日,白白不確定陸離是否是為了丁靈犀才留下來牽製那位極天魔國的宗師,但至少她可以確定的是,陸離這個行為絕對不是為了自己。

以他那種神出鬼沒的本事,他完全可以趁亂逃走,不留下半點痕跡。

可他還是選擇了留下來。

僅憑這一點,白白就覺得,魔頭這個稱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現在陸離的名字之前。

似乎察覺到了白白的情緒變化,北帝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但也沒有解釋什麽。

他所說的魔頭,可不是殘暴嗜殺,宛如瘋魔一般的蠢貨。

而是操弄人心,將一切都把控在掌中的‘魔頭’。

在萬族時代,魔門並不算貶義。它泛指了修煉魔族功法,以及行事作風頗為詭異的一群人。

但在更多的時候,它則是代表了‘強大’、‘無敵’等象征。

北帝就曾被人稱之為魔門餘孽,除了他的武道引路人是一名魔門至強以外,更多還是因為他的實力夠強,身為人族三尊之一,從戰尊這個名字來判斷,就知道北帝當初的實力在天人級強者當中,也絕對是最頂尖的那一種。所謂魔頭,在那個時代也代表著對強者的敬畏。

這也就說明了,在北帝的眼裏,陸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配得上‘魔頭’這個稱呼。

巨坑中。

隨著陸離問出那句‘你為什麽還不動手’之後,氣氛就顯得有些劍拔弩張。

僥幸逃得一命的士兵看著陸離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殺氣。

隻等男人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上去殺了這個狂妄的少年。

不過,男人卻是遲遲沒有開口下達這個命令,顯得無比的沉默。

他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像是在思考,更像是強忍著對陸離的殺意。

在這個過程之中,陸離表現的極為淡定,仿佛根本不擔心對麵的士兵們會暴起殺人,胸有成竹的樣子更是影響了男人的判斷。

良久之後,男人的表情終於鬆動了。

他盯著陸離,一字一頓道:“如果你是生在極天魔國,假以時日,你一定能夠成為最出色的將領。像你這種人,根本就是為了戰爭而生的。”

“可惜了,你我立場不同,否則的話,你倒是很對我的胃口。”

男人的語氣雖然依舊生硬,不過對比起先前的態度來說,已經算是緩和了很大一截。

“那還真是難得啊。”

陸離彈了彈手指:“畢竟我見識過的極天魔國之人,大多都是偏執的瘋子,狂熱的死士,跟蠻不講理的戰爭狂。”

“每個王朝都有它的光與暗,五大魔國以武開國,以戰立國,千年過去,其他四國連‘魔’字都不敢擔當,極天魔國隻不過是繼承了這個理念。但這並不代表極天魔國就是一個愚昧,殘暴的王朝。”

男人淡淡道:“極天魔國的國力,比起吞天聖國來說要強橫更多。百姓安居樂業,到處都是祥和的景象,你隻不過是恰好看到了它的陰暗麵,難道就能斷言整個極天魔國麽?”

“世間之事,並不是非黑即白,這一點我讚同你的說法。”陸離重新提起了龍吻劍,將之隔在了膝蓋上,微笑道:“但是,極天魔國的‘安定’,卻是通過踐踏其他王朝的安定換來的。被極天魔國侵吞的其他三國,他們的百姓也想要安定的生活,也想要祥和的景象。但這一切,都被極天魔國的鐵蹄給摧毀了,作為侵略方,你們貫徹的理念,其實也隻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假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