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慕深深看了陸離一眼。
他開始覺得，這個少年未免太過可怕了。
不光是對人心人性的把握，更關鍵的是，他對於分寸的掌握，幾乎讓人為之驚愕。
正如陸離所說的一樣，碧淩可以死，也可以不死。不僅他是這麽覺得，就連雷慕自己也是這樣的想法。
碧淩的性命無關緊要，他死不死，並不是一件值得拿來詳細討論的問題。
陸離的態度看似強硬，實則將雷慕的底線拿捏得極好。
殺一個碧淩，雷慕雖然會覺得棘手，卻不是值得翻臉的條件。這個條件但凡輕易一分，便沒了分量，可若是過了一分，便是踩過了他的底線。
思考陸離一直以來的行為，饒是雷慕，也得感慨一句厲害。
這個分寸拿捏的，實在是太有火候。
於是，雷慕長歎一聲，正要說話時，一旁的碧淩卻搶先出手了！
他的長劍雖然被陸離打碎，不過那一身實力仍然存在！
隻見碧淩並攏二指，劍指在虛空中一點，頓時就激發出了赤紅色的劍光，凝聚成一束極其耀眼的血色光柱，瞬間將雷慕打退！
碧淩這一劍，太過突然，也太過果決。
一擊將雷慕逼退後，他便頭也不回地朝反方向飛去，神念擴散出去，厲聲說道：“你們若再不救我，我便一路屠城，壞了你們的根基！”
這家夥也終於被逼瘋了。
為了活命，他甚至開始威脅那些藏身在暗處的強者，如果再不出手，那就一路屠城，殺得霸州血流成河。
沒有人懷疑這一點，身為一個明幽巔峰境界的宗師，他確實做得到。
沿途的城池之內，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就算有武者，實力也不會太強。一名明幽巔峰的宗師發瘋，揚言要屠城，在真正的強者出手以前，他至少能屠得兩座甚至三座城池。
那就是數十萬人的性命。
霸州諸多世家可以拋棄雷慕，也可以拋棄掉那些宗師，卻不可能放棄三座城池，已經城內的百姓！
一旦他們這麽做了，他們就真正失去了立足的根基！
“又瘋了一個。”
有人在暗中長歎，聲音裏帶著幾分憤怒。
便在這時，雷慕已經衝出了血光壓製，眼神死死盯住了碧淩逃跑的方向，沉聲道：“你逃不掉！”
話音還沒落，他就已經朝著碧淩追殺過去！
這位霸州的無敵宗師，現在是真正的怒了。
他沒想到，碧淩居然敢提前出手，差點就讓他丟了大人。
“精彩，這才真的精彩。”陸離看著那一前一後離去的兩道身影，眼神卻是分外冷漠，掏出神殺印，將自己的聲音擴散出去：“地部武者聽令，繼續破壞城內屬於世家的產業！盡量讓他們亂起來！”
“如果那個碧淩真的敢屠城……”
陸離說到這裏，略是沉默了一瞬，隨後道：“盡量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
距離幾百丈之外的眾多地部不滅境武者聽到了他的話，先是微微一楞，但隨即就明白了陸離的意思，心裏那一顆大石總算是落地，並且急忙追著碧淩跟雷慕而去。
先前陸離就揚言要屠城，當時地部武者們其實都是頗有微詞。
隻是礙於陸離的身份，沒有人敢直言相勸。
哪怕他們是殺手，平日裏做的就是一些殺人的勾當，根本不把人命當成一回事，屠城這種手段在他們看來也是太過殘忍了。
殺武者，殺目標，他們都沒有任何心裏負擔。
但是對那些百姓動手，他們還真的沒辦法下手。
現在聽到了陸離的命令，地部武者們這才稍微釋然了幾分，知道陸離之前說要屠城，很可能就是說給霸州世家聽而已。
畢竟陸離也不是真的冷血無情，武者交戰，百姓何其無辜。要他做屠滅一城這樣的瘋事，他還真的做不出來。
那不是幾百，幾千條人命。
而是幾萬，幾十萬。
浮於紙麵的隻是數字，可陸離清楚的知道，那些數字背後代表著什麽。
那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雷慕！”
就在這時，陸離再次釋放出神念，向雷慕喝道：“如果碧淩真的屠城，這些人命，可就要算到你的頭上了！”
“你最好給我盡心盡力，趕緊把他給弄死！”
在前方瘋狂追殺碧淩的雷慕聽到這句話，幾乎當場破口大罵。
“弄死他？說得倒是容易！”
一個跟自己境界相同的巔峰宗師一門心思想逃，就算他是頂尖宗師，也很難能夠將之攔住。
而且現在碧淩是真的瘋了，他幾乎在燃燒自己的玄門幽府，兩股真氣爆發出來，速度快到了極限。
雷慕雖然也是拚盡全力的在追趕，但是兩人之間的距離仍然越拉越大。
繼續這樣下去，不管碧淩是否想要屠城，自己都不可能追上他了。
“碧淩在發什麽瘋？”
看到碧淩爆發出這種程度的速度，雷慕心底也有些震撼，忍不住眯了眯眼，暗想他是不是掌握了什麽秘密。
要知道，如果他們兩個真的交手，生死之戰的話，碧淩雖然大概率會死，但是雷慕對自己的實力也很清楚，拿下碧淩絕對不會輕易，起碼是個重創的結果。
能成為巔峰宗師，都不會是貪生怕死之輩。越是看似必死的局麵，反而越能夠激發出武者的血性，雷慕自認為對碧淩也算是有些了解，覺得他現在這副模樣著實是詭異。
以屠城為威脅，都要那些隱藏在暗中的老不死出手救他，這可不是單純的不想死便能夠說得通的。
“救我！”
碧淩在前方爆發真氣，仍然在求救。
雷慕心裏一動，突然道：“碧淩，你是怕死，還是怕落到我手裏？”
碧淩聽到這句話，並沒有回答，反而提升了速度。
雷慕沉聲道：“你掌握了什麽秘密？是不能被我知道的？”
“或者說……是什麽秘密，不能被燕王府知道？”
說到這裏，雷慕明顯感覺到碧淩的氣息微微一滯。
雷慕知道自己問對了方向。
不過就當他打算繼續發問時，一股可怕的氣息突然從遠處升騰而起！
緊接著，就見一隻虛幻巨手，自那邊緩緩延伸而來！
“頂尖！”
這隻巨手至少蔓延了幾百裏，陸離也看得真切，心裏更是微微一驚：“霸州居然藏著頂尖？”
有關於霸州宗師的情報，陸離早就通過宋伯承拿到了。
盡管宋伯承得到的情報也未必準確，不過像是頂尖宗師這種資料，如果有的話，宋伯承絕對不會遺漏。
既然宋伯承給的情報裏沒有提及。
那就隻能說明，這名頂尖宗師，藏得太深了！
深到連天部都發現不了任何端倪。
轟隆！
那隻巨手一把隔開了雷慕與碧淩，沒讓雷慕繼續發問，並且也將碧淩護住了。
但那隻巨手的主人顯然沒有什麽敵意，巨手蔓延過來，也隻是將兩人隔開，稍微阻攔了雷慕的腳步，等到碧淩逃出了一個安全的距離，虛幻的巨手便是慢慢散開了。
雷慕漂浮在半空中，臉色陰晴不定，看向了巨手來處：“是哪位老祖出手攔我？”
“雷慕，放過碧淩一馬，你的事情，霸州不會追究。”
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飄渺無定，“就當賣老朽一個麵子。”
“秦家老祖？”聽到這個聲音，雷慕的表情才是真的變了：“你竟沒死？”
他認得這個聲音，正是秦家幾代前的老祖，在他還是個通玄境時，這位老祖便已經成了明幽巔峰。
據說後來沒能找到突破之道，壽終正寢了。
雷慕沒想到，這位居然還活著，而且還成了頂尖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