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說什麽,幹脆點說出來吧。”
最後,還是宋伯承握住了玉簡,苦笑著道:“我隻是在跟你討論方飲的事情,怎麽就提到真武域的傾覆了?我膽子很小,禁不起嚇,這樣的玩笑還是別開了。”
“你可不是在開玩笑。”
陸離也笑了一聲,“你若真的不願意去見方飲,那就交給我吧。不過,你最好提前有些心理準備,如果我插手此事……”
“隻要別把天部給毀了,剩下的都任你施展。當然,你應該也不想毀了天部,它畢竟是吞天聖國的耳目。”
宋伯承頗為無奈地說道。
他當然聽得出來陸離這句話背後的暗示。
不管大事還是小事,隻要陸離出手,往往都會變成要命的亂子。
但宋伯承相信,在對待天部這件事情上,陸離還是會有分寸的。
讓人緊張到頭皮發麻的話題終於在陸離笑了幾聲後結束了。
但陸離還是提醒道:“這件事情,你們還是別繼續跟進了。神教的危險性暫且不提,燕州那個跟神教合作的老怪物——他應該不是侯家的初祖。至於究竟是誰,現在還沒有什麽線索,當然,也沒必要再查了。”
宋伯承卻從陸離的這番話裏聽出了另外一種意思,忍不住道:“你要做什麽?千萬別衝動,現在……”
“現在我們沒有時間了。”陸離毫不客氣打斷了宋伯承的話。
宋伯承微微一楞。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陸離用這麽嚴肅的語調說話。
旁邊的宮雲鴻抬起眼眸,饒有興趣道:“要殺多少人呢?”
她什麽都不關心,隻想知道陸離即將實施的計劃,會有多少個‘倒黴鬼’被當成犧牲品。
玉簡那一邊,陸離沉默了很久。
久到宋伯承懷疑他是切斷了通話,正想開口,隻聽陸離的聲音緩緩響起:“很多。”
這是回答了宮雲鴻的問題。
隨即,頓了頓後,陸離又道:“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有意思。”
宮雲鴻笑著道:“在你開始動手之前,我會趕回燕州。”
陸離聞言,沒有發表什麽意見,而是對宋伯承道:“準備好吧,你這位天部二首領,是時候走馬上任了。”
宋伯承對此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
早在陸離讓他做好準備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應該做什麽了。
手握著天部二首領的傳承,那就應該做一個‘首領’應該做的事情。這一切的基礎,就是上任。
陸離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原本還把方飲當成了一個突破口,現在卻突然轉為了備用方案,假如從方飲那邊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那就取用最直接的辦法。
以二首領之位,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天部當中,幹脆利落地撕碎神教的陰謀。
而這,也正是陸離最擅長的手段。
“方飲的位置時刻都在變化,我隻能盡力替你聯係,如果你撲了個空……”
不過想到那位神出鬼沒的‘眾生使’,宋伯承也是有些頭痛。
還沒等他說完,陸離的聲音便透過玉簡傳了出來:“他最好祈禱自己不會讓我撲空。”
這句話裏,透著幾分寒意,連宋伯承都覺得心裏猛跳,為不知身在何地的方飲默哀了幾秒。
得罪誰,都不要得罪陸離。
這家夥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小瘋子。
真把他給得罪狠了,他連天人的飯桌都敢掀,你方飲謀劃得再多又有什麽用?
他拚著什麽都不要,跟你死磕到底,除了留下一片狼藉,你隻能看到陸離譏諷的笑臉。
“我知道了。”
咽下了滿肚子想要勸誡的話,宋伯承嘟囔了一句,隨後長歎一聲。
陸離沒有再說什麽,玉簡的光芒驟然暗淡下去,緊接著就破裂開來。
宋伯承凝視著手裏的玉簡碎片,仔細想了很久,才抬頭問宮雲鴻:“你說,我們是不是選擇了一條最糟糕的道路?”
“哪裏糟糕?”
宮雲鴻似是不解。
宋伯承苦笑道:“這個家夥,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啊。”
“如果真讓他把那個瘋狂的計劃展開,三州世家要死多少人?燕王府……又要有多少人被犧牲?”
“那些世家可不是吃素的,現在陸離已經決定用強硬的手段破局了,真叫他們察覺到這一點,這些盤踞各地多年的家族將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反撲。”
“那將會是一場……生靈塗炭的戰鬥。”
說到這裏,宋伯承居然還閉上了眼睛,好像真的在衡量什麽。
結果宮雲鴻卻是嗤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揭破了他的偽裝:“算了吧,你宋家大少何時成了這種心慈手軟的貨色?聽到陸離要以這種方式打破局麵,其實你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吧?”
“至少,這樣死去的人,不會有你在乎的人,不是麽?”
對於宮雲鴻的無情揭穿,宋伯承嘴角微翹,再次睜開雙眼時,眼底仿佛有暗紅色的火焰在燃燒,低聲笑道:“你說得不錯。”
“這段時間……老子可真是過得很壓抑啊。”
“天部蝕暗使一旦暴露在陽光之下,就應該吞噬一切,讓天地重回黑暗才對!”
砰地一聲。
仿佛有什麽東西炸裂。
空氣裏到處都布滿了古怪的氣味。
一絲絲暗沉的真氣,縈繞在宋伯承的身周,就像是……一片陰影。
宮雲鴻嗅到這股味道,眉峰微挑,好似第一次認識這位同伴般看向了他。
這段時間以來,宋伯承基本沒有動手的時候,但凡需要武力解決的情況,都是宮雲鴻主動出手,替他掃平了一切麻煩。宮雲鴻本人對此沒有任何不滿,而宋伯承更像是熟悉了這種相處模式,久而久之,兩人也算是合作無間。
但不要忘了。
宋伯承本身也是一位宗師。
哪怕他表現得再怎麽吊兒郎當,將玩世不恭和故作溫和的麵具佩戴在臉上,都隱藏不了他原本就是一位宗師的事實。
在天部這種不追求戰力的地方,能夠成為明幽境的強者,大多都是擁有者過人的天賦,或是令人恐懼的底牌。
宋伯承,顯然兩者兼備。
否則的話,像薛至那麽高傲的人,不會憑他的三言兩語,就把天部的首領傳承交到他的手上。
哪怕他對天部再怎麽忠誠,哪怕薛至遭遇到了再怎麽絕望的情況,秘密的傳承,隻能交到同樣擁有秘密的人手裏。
“有趣。”
宮雲鴻凝視了宋伯承片刻,最後卻什麽都沒有問。
人人都有秘密,不是嗎?
……
身在侯家的譚龍,此刻正享受著貴客的待遇。
侯家確實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給予了他這位來自燕王府的使者最高的待遇。
最好的居所,最好的食物,最美貌的侍女,從任何一個角度來審視,這都是無微不至的照顧了。可譚龍卻覺得極其古怪,甚至有一些別扭。
他的手中時刻握著一枚玉簡。
那是陸離留給他的通信玉簡。
而且,那是一枚單方麵的通信玉簡。
也就是說,如果他在侯家遭遇了什麽不測,他沒有任何手段能夠聯係到陸離,哪怕陸離事後知道了,恐怕也隻來得及替他報仇了。
想到此處,譚龍的臉色一白,身體微微顫抖,隨即又強行止住,喃喃道:“我這是怎麽了……”
“害怕了?”
譚龍低聲自語了一句,好像自嘲般搖了搖頭,暗暗道:“陸總管算無遺策,未必沒有別的手段,什麽還沒發生我就開始怕了,隻會給燕王府丟人,還會讓石岩那個憨貨笑話。”
想起石岩,譚龍心裏的恐懼稍微消散了幾分。
他可還記得,當初石岩非常抗拒陸離把他安排到侯家的舉動。
“至少要讓這憨貨見識見識,我老譚也不是個慫人啊。”
譚龍咧嘴一笑,這個念頭才剛剛閃過,手中的玉簡卻是突然一跳,瞬間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