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讓兩位久等了。”
當端上來卻沒有被兩人碰過一次的茶水已經徹底冷卻時，陸離的聲音才是緩緩響起，打破了會客廳內的沉默。
“終於來了。”
還沒等兩人朝陸離看去，一直守在旁邊的譚龍心裏卻是立刻鬆了口氣，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鬢角的汗水，看向從外麵走進來的陸離。
“不算久等。”
“見過陸總管。”
張知命和侯八爺同時起身與陸離見禮，雖然兩人說出來的話語不同，但卻都表達了一種意思。
那就是恭順。
雖然如今的燕州局勢，照比陸離最初設想的有很大差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曾經許諾的計劃已經失敗了，但這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雙方的‘合作關係’。
“兩位不必拘謹，請坐。”陸離拱了拱手，笑著讓他們入座。
兩位世家之主這才默然坐了下去。
陸離則是坐到了主位上，示意正要退去的譚龍就在這裏旁聽。
譚龍微微一怔，不過隨即就露出了狂喜之色。
陸總管這是承認我了？打算借此機會培養我？
心裏閃過了許多想法，但譚龍還是很好的克製了臉上的狂喜，走到陸離身側，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
對於陸離要一個侍衛旁聽的行為，張知命雖然有些不悅，但還是隱藏了起來，主動開口道：“陸總管，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你主動聯係我，應該是做好決定了？”
決定？
侯八爺聞言，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了冷笑。
這個張家的‘狼崽子’，恐怕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吧？
哪怕陸離之前給過你什麽承諾，到了現在這種地步，這個承諾也是注定不可能兌現的了。
跑上門來問決定，其實就是要陸離主動做出選擇。
“真是找死找到家了。”侯八爺微微搖頭，對張知命的行為不做任何評價。
張知命也沒理會這個‘老人’，而是眼神灼灼地盯著陸離，那股讓人不舒服的病氣全然退去，整個人都多了幾分鋒芒。
“張家主還是心急啊。”
陸離輕輕用食指敲打著扶手，語氣溫和，聽不出喜怒來，頓了頓後繼續道：“現在燕州都成了這副樣子，就是個完全不設防的餐盤，張家主想要何種珍饈，隻管自己動手去拿，什麽時候輪到我做決定？”
就在張知命麵色微變，想要反駁的同時，侯八爺卻是順著陸離的話，低笑了兩聲：“張家主雖然年紀不大，胃口卻大得很啊。短短十天之內，吞了至少五家中層世家的遺留產業，連帶著‘運城’的秘密商道都掌握了一條，這麽豐厚的收獲，難道還喂不飽你？”
說完，侯八爺把目光從陸離身上拉回來，深深看了張知命一眼：“張家主未免太貪心了。”
“那是張家應得的。”
張知命沒有刻意在陸離麵前否認這一點。
因為他很清楚，陸離這些時間雖然一直都待在燕王府裏，可那些暴怒的地部殺手，全都是他的耳目眼線。
短時間內，這些地部殺手將會在某種程度上替代天部的職能，哪怕他真的隱瞞，也絕對瞞不過陸離。
更主要的是，張知命雖然還對陸離有些忌憚，卻根本不會忌憚侯八爺。
這陣子，當其他世家全都蟄伏起來以後，身為陸離選擇的兩位合作者，在分搶成果的時候總會有一些‘摩擦’。
倘若陸離會因為張家的動作而發怒，那侯家的行為簡直可以稱之為十惡不赦了。
目前中層家族的蛋糕還沒有分完，不過侯家至少已經吞吃了五分之一，比起張家得到的那些多了十倍以上。等到侯家徹底消化了這份產業，勢力至少能膨脹到目前的兩倍以上。
這是什麽概念？
侯家所擁有的一切，將能夠再招募至少十位宗師，數百個不滅！
哪怕是親自去培養，那些龐大的產業，都足以支撐他們再養出兩個‘侯爺’來。
這份收獲，哪怕張知命看來，都稍微有些眼紅。
所以他根本就不擔心陸離秋後算賬。
真要算帳，那也是先找侯家算，還輪不到他們張家。
想到這裏，張知命的表情也輕鬆了許多，看向沒有再開口的陸離，“按理來說，張家目前的收獲已經足夠支付陸總管的承諾了，不過……收下這份產業，同時也要為燕州的穩定付出心力。張家承擔了不少風險，所以這份收獲，理應是張家該拿的。”
“我今日來問的決定，是陸總管當初真正許諾過的東西。”
“有關於那幾個家族的情報，我已經提前交出來了，陸總管需要我做的，張家也做到了。”
“那麽現在……”
張知命本來還在侃侃而談，卻忽然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陸離停止了敲擊扶手的動作，並且朝他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令張知命如墜冰窟，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位神秘且強大的‘老師’！
怎麽可能？
想起自己那位老師的真實身份，張知命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誕。
強行冷靜下來之後，張知命深吸一口氣，確定了陸離這段時間並沒有浪費，他的實力，又變強了。
“陸總管，我覺得合作的基礎，就是信任。”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詞，張知命也收斂了語氣，沒有強行把雙方的地位擺到‘平等’的位置上，而是稍微退讓了一些，像是在對上位者說話一樣謹慎道：“張家信任燕王府，我信任陸總管，所以在燕王府和……”
他說到這裏，就像是卡殼了一樣微微一頓，隨後無奈道：“和您最需要幫助的時刻，我和張家都沒有袖手旁觀。”
這句話說得有些小心翼翼，其實如非必要的話，他甚至想把這句話給咽回去。
可惜的是，為了某些必須要完成的事情，張家現在的勢力還不夠強大。
跟侯家爭奪勝果的這個過程之中，張知命也是機關算盡，最終卻無奈地發現，不管他的手段多麽高深莫測，侯家的對策完全就是不予理睬。
那些他處心積慮布置的東西，侯家一樣都沒有關注。
但凡發現有古怪，他們寧願拋棄掉原本可以得到手的好處，轉而追尋另外的收獲，也不願意給他一點機會。
而這種仗著家族勢力強大的‘無恥’行徑，恰好克製了張知命現在能動用的一切底牌。
所以張知命就算‘畏懼’陸離展現出來的強大，卻還是選擇向他討要自己應得的東西。
“你說得沒有錯。”
就在這時，經過了一番思索的陸離點頭道：“在我和燕王府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張二少伸出了援手。哪怕這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可還是抹消不了你對燕王府的善意。”
張知命眉頭一挑。
他沒想到陸離居然這麽好說話，本能地以為這背後會有什麽陷阱。
但還沒等他再次開口，陸離就已經道：“那四家的一切，歸張家所有。”
此言一出，侯八爺抬起頭看了陸離一眼，但卻馬上移開了目光。
因為陸離提到的那四家，其中有兩家已經被侯家搶到手裏了。
這算是什麽意思？
給侯家的下馬威？
侯八爺開始思索陸離這麽做的用意。
但緊接著，陸離的話就讓他打消了疑慮。
“萬事萬物都有其價值。”
“這四家的價值，相信張家主比誰都清楚。”
“品嚐了美食之後，那就輪到我們好好談談‘代價’的問題了。”
陸離還在微笑，隻是伴隨著他的話音，張知命忽然覺得這個微笑，有一些‘可怕’。
他沉吟了一聲，強壓住心裏的異樣，低聲說道：“請陸總管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