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不算是瞌睡了就有人來送枕頭?
陸離無聲地笑了起來,然後將那枚玉簡收好,推開房門去了方飲的住處。
方飲正站在院子裏,就好像早就等在那裏了一樣。
“一夜沒睡?”
陸離走到近前,笑問了一句。
方飲搖了搖頭,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嚴格來說,是的。”陸離將那三位使者都在帝都的消息告訴了方飲。
方飲先是一怔,隨後也敏銳地察覺到這裏麵有些古怪,抬起頭看了陸離一眼,“你怎麽想。”
“這是一次機會,也有可能是一個陷阱。”陸離放緩了語氣,極其平靜地說道:“但不管是哪一種,與我們要做的事情也沒有多大關係,不是嗎?”
“你說得沒錯。”
方飲看了看陸離,輕聲道:“不管是機會還是陷阱,我們都要動手。”
“是肅清。”
陸離糾正了方飲的說法,“是他們背叛了天部,背叛了神威司,所以我們的行為,是肅清掉這些叛逆,讓一切都回歸到它應該在的軌跡上。”
這一次方飲沒有說話,而是默默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沒有任何的猶豫,淡淡道:“把他們的位置交給我吧,我去通知宋伯承。”
他那一瞬間的古怪並沒有逃過陸離的眼睛。
所以陸離才會說出那番話。
不管天部的那些人是背叛還是另尋出路,對於方飲來說,他們都曾經是自己的同僚,是自己的朋友。
現在方飲要去親手殺了他們,心中必定有些不是滋味。
但陸離也沒有說太多,這種事情,還是要方飲自己想通。
“不必太急,這三人藏身於帝都,肯定是有任務在身。動手之前……先看看他們究竟要做什麽吧。”
陸離伸出手拍了拍方飲的肩膀。
方飲也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應該怎麽做。
至少,他不會讓這種古怪的情緒影響到自己應該完成的任務。
交情歸交情,如果真到了必須要動手的時刻,方飲也絕對不會手軟。
不過方飲見陸離似乎要離開,詫異道:“這種時候你還要做什麽去?”
“你們有你們的任務,我也有我的。”
陸離笑著道:“說不定我知道他們的目標。”
“你有頭緒?”方飲怔了怔,沒想到陸離居然這麽快就找到了線索。
三名天部使者出現在帝都,這幾乎是天部建立以來都沒有出現過幾次的大事。方飲雖然知道這背後有些古怪,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
“如果我猜得沒錯,神教內部應該出了一些問題。或許我之前低估了革新派的力量,這個從神教中分裂而出的勢力,已經在給神教找麻煩了。”
陸離說完,將準確記錄了三名使者藏身處的那枚玉簡遞給方飲:“你們負責除掉這三人,我來負責搞清楚神教到底在害怕什麽。”
“說不定,還能借助革新派的力量去對付神教。”
“革新派也是神教的一員。”方飲提醒道:“小心這是他們的計謀。”
方飲也算是吃過神教的大虧,所以一提起神教,心中總會不自覺地產生警惕。
神教這種由一群瘋子組成的勢力,就算內部有什麽矛盾,也未必會受到外界的挑撥。或許他們會連起手來先幹掉外部的威脅,然後再去慢慢解決內部的事情。
這一點陸離也不是沒有考慮過。
隻不過陸離並沒有多麽在意,平靜道:“早在他們派人來刺殺我的時候,我跟神教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了。就算革新派並不打算瓦解神教,挑起他們的內鬥,也算是一種消耗的手段。到時我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最不濟也能讓神教元氣大傷,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而且,你應該也見識過神教創造的怪物。不管這些瘋子到底在計劃什麽,假如他們不管不顧地在帝都釋放‘神光教宗’的力量,哪怕有天人出手,恐怕也保護不了所有人。”
說到這裏,陸離對方飲笑了笑,“更何況,很多事情如果不去嚐試,又怎麽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呢?既然想到那就去做吧,至少不會在事後回想起來時,後悔自己沒有把握住這次機會。”
聽到這番話,方飲頓時無言以對,也隻能說道:“那你小心,千萬不要以身犯險。”
現在陸離的重要性,已經達到了不可忽視的級別。他若是出了什麽事,整個吞天聖國都會掀起一場可怕的地震。
當然,這也僅僅是一個假設。
方飲知道陸離現在的實力早就已經站到了最頂尖的那一個層次之中,除非是有數的幾個強者出手,否則放眼荒古,還真沒有人敢說能夠殺得了陸離。
“放心便是,我比你想象得更加惜命。”
陸離笑了笑後,就離開了方飲的院子。
眼見著他的身影離開,方飲沉吟了半晌之後,也跟著離開了院子,前往宋伯承的住處。
……
與此同時。
帝都南街,萬事堂那間小酒館裏,周敬還是那副醉眼朦朧的模樣,垂著頭,眯著眼,目光始終不離開自己麵前的酒碗。
周圍的喧鬧聲,就像是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一樣。
過了不知多久,周敬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掌,抓住了自己麵前的酒碗,端起來一口飲盡,也不顧嘴角與潑灑到胸口的酒漬,抬起頭,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那個人。
“為什麽還來找我?”
周敬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恨意。
“你們將我趕出了天部,從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是隱秘使了,現在又來找我,難道以為我周敬好欺負?”
坐在周敬對麵的人,是一個笑容和善的中年人。
隻是那和善的笑容之下,給人一種極其陰冷的感覺。
他先是淡淡看了周敬一眼,然後不緊不慢道:“天部六使各司其職,平素也沒有什麽交際,按理來說,你我之間本不該有什麽仇恨。將你放逐的決定,也並不是我下的,你若有怨言,應該去找大首領,而不是像一個懦夫一樣,坐在這裏飲酒度日,對我這個無辜的人大吼大叫。”
“無辜?”
周敬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笑容嘲諷:“你們背棄了天部一直以來信奉的東西,做了那些瘋子的走狗,現在還敢說自己無辜?許慶遠,你真當我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
“身為隱秘使的你,當然不可能是一個傻子。”
名叫許慶遠的中年人笑了起來:“但你應該知道,天部從來都不是任何一個勢力的走狗。神威司也好,燕王府也罷,天部真正忠誠的目標,是吞天聖國,而非是他們。”
“即便現在我們選擇了神教,隻要神教的大方向對吞天聖國沒有害處,甚至還有好處,那我們又有什麽道理拒絕呢?”
周敬沉默了一瞬。
是啊。
既然對吞天聖國有‘好處’,那他們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天部成立之初,便是為了保護吞天聖國的利益。這才是他們真正的信條,也是天部唯一的規矩。其實神威司與其他九王所掌握的力量,在最初也都是這樣的信條,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九王潛移默化的影響之下,這些勢力或多或少都已經變質了。
但是天部不同。
身為情報組織,天部眾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衡量利弊,從那些情報中掌控局勢,做出對吞天聖國最有利的選擇。
“所以呢。”
良久之後,周敬再次與許慶遠對視,沉聲問道:“就算你們有你們的道理,事到如今,又跟我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