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二五零十五年寒暑

匆匆歲月如朝陽晚霞易逝,縱然每日複又出現,卻已非昨日心境。

自秘境一行結束後,孟浮回到千符宗內,將些許瑣事交代給雜役弟子後,便徑直於竹林石屋中休憩,盡管可通過打坐恢複精神,但他卻是難得的起了幾分興趣,幹脆如凡俗之人一般臥榻而睡,這一覺,便是數日功夫。

醒來後,將積沉一年,於秘境中種種負麵情緒祛除,孟浮自是精神抖擻。

他一襲青衫及身,緩步前行,到得議事殿大門前,宛若挺立青鬆屹立,不知吸引了多少年輕女修的愛慕。

孟浮在五行秘境中的種種表現被眾人傳開,其中“破魔洞花妖”、“滅九幽薛醒”、“力壓馭獸宗嚴冰”、“鬥敗血神殿邪修”等或真或假的傳聞更是為大多弟子津津樂道,不知不覺間,孟浮的聲名遠揚,甚至勝過了絕大多數的,青城州各宗首席弟子。

當然,對於這些傳聞,孟浮自是不曉得,在聽到虛雲長老的傳音,他便信步踏入議事殿的任務堂中。

“師侄一身氣息愈顯圓融,想必隻消閉關修行一番,便可成功晉入本命六重,屆時,距法相境也不過一步之遙了。”

虛雲長老容光煥發的說道,言語中滿是讚許。

孟浮輕笑著謙遜幾句,便道:“其實弟子此番來此,為的是兌換些許靈材,以用來修行。正巧一年前師侄斬殺了不少邪修,積攢了不少貢獻點,想必也能派上用場。”

盡管孟浮之前為了能夠獲取合適的靈物,而拚命積攢貢獻點,甚至不惜深入多處險地,幾次陷入生死危機中。不過眼下他自五行秘境中已然尋到了“並蒂幽蓮”及“玄淩寒草”、“玄陽炎草”等珍稀的靈植,自五重境直至凝聚法相的過程中,都無需再尋其餘靈物熔煉入金丹之內。

是以孟浮幹脆將這些貢獻點用來換取合適的靈材,或可重煉纏雷網等法器,或可用來製作符篆,以免平白浪費了這些貢獻點。

虛雲長老笑著頷首道:“此事並無不可,師侄大可隨意挑選。”

孟浮躬身一禮,隨即將事先考慮好的清單列出,不多時,便有專門負責此項事務的執事前來,自去準備不提。

“不知虛雲長老可還記得,您曾對弟子說道,倘若能斬殺任意一名位在前十的地榜魔頭,便為師侄辦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孟浮忽而笑著開口,令虛雲長老麵色一苦,頗有幾分尷尬。

事實上,孟浮在那時不僅斬殺了一名前十的地榜邪修,而是足足五人,諸如薛丁、姬紫衣等實力靠前的魔頭自是無法作偽,更何況孟浮為此也付出了不少的代價,幾次經曆均是險死還生,可謂是凶險至極。

思忖一番,虛雲長老無奈說道:“也罷,既是說出去的話,師侄便提要求吧。”

“這般爽朗,其中定有古怪!”孟浮微笑不語,心中卻在暗自思量:“這虛雲長老看似尋常,然而自我與他相處的蛛絲馬跡看來,其人絕非尋常法相真人,甚至他便是那千符宗最為神秘的議事殿殿主也說不定。”

“如今我靈物齊備,倒不如將這個機會留待日後。”

思罷,孟浮笑道:“師侄我此次尚未想好,可否容弟子深思熟慮一番。”

“你這奸猾的小子!”虛雲長老笑罵一聲,隨即道:“也罷,本真人便準了你,以免被人說是氣量狹小。”

對虛雲長老的笑罵言語,孟浮坦然受之,眼看著執事師兄將一應靈材都準備妥當,他也鬆了口氣,道別虛雲長老後,便往峰頂行去。

見著孟浮離去的身影,虛雲長老目光陡然變得深邃起來,宛若一汪深潭,深不見底。

……

慕鬆玄自一年前破境出關後,並未再度閉關,而是潛心鑽研釀造靈酒一道,以期求得道行提升。

事實上,在晉入法相境後,修道的速度便會大幅降低,而尋常丹丸也早已失去了效果,對於修道者的作用甚微,故而大多數法相真人往往通過出宗遊曆的方式來尋覓機緣,若是機緣足夠,破境自是理所當然之事。

然而慕鬆玄在出宗遊曆的百餘年間,盡管將道行提升得頗為迅速,卻因墜入情網而導致道行停滯不前,縱使這些年他逐漸看破心障,並一掃頹勢,可晉入法相五重已是難得,若想再有突破,除卻天資機緣外,所需的,無非是日複一日的沉澱罷了。

畢竟紫府境的門檻,已非擁有過人資質便可跨過,饒是慕鬆玄在短短兩百年左右的時間,仰仗著靈酒之功成長至這等地步,但要想再進一步,恐怕還需功效更為強大的靈酒。

是以孟浮一來到慕鬆玄的洞府,所見到的便是後者忙碌來去的身影。

“弟子拜見師尊。”

孟浮輕聲出口,神情自若。他固然對千符宗無多大歸屬,甚至因前世被當作世家與師徒兩大派係間的犧牲品而有所不忿,然而慕鬆玄待他也極為親厚,又有言清風等諸位師兄姐的照料,孟浮也在逐漸的接受慕鬆玄這個師尊,隻是,這一切還需時間來證明。

“浮兒不必多禮。”慕鬆玄揮手驅除身上汗漬,笑著開口,道:“此番五行秘境一行,觀你周身氣息頗為穩固,大有精進之態,想必要晉入六重境,也僅需數年功夫罷了。”

頓了頓,慕鬆玄續道:“對了,你可知曉清風已然閉關,不多時便要嚐試突破至法相境了?”

孟浮神情微肅,道:“弟子也知曉此事了,這回來師尊此處,便是要告知您,弟子也要開始閉關,爭取早日取得突破。”

“噢?”慕鬆玄微露訝色,不過很快便轉為濃濃的喜意,道:“也好,也好。隻消潛心閉關修行,何愁道行精進不速?不過若是閉關,當做好萬全準備,以免稍有差池,導致功虧一簣。”

“對了,你二師姐溫靈也在數月前將法相境的道行穩固,去往了靈溪州遊曆。”

“靈溪州?”孟浮腦海中浮現出前世的記憶,想及在靈溪州曾經曆過的,足以刻骨銘心的愛與恨,不覺思緒回轉,轉瞬又沉寂下去,對慕鬆玄躬身一禮道別後,便回到了竹屋中。

閉關前的準備,孟浮這幾日也大致完成,因本命真人無需飲食,隻消有天地元氣滋養肉身便可,故而他也並未多做,便進入竹屋內的靜室中,盤坐於地,緩緩進入了入定的狀態中。

十五年寒暑,始於此。

……

在孟浮開始閉關後,青城州各處卻非表麵那般平靜。

首當其衝的,自然便是十名紫府尊主聯手圍殺血神尊主,這等陣仗可謂是百年不遇。因血神子在五行秘境中誅殺了各宗弟子,引來眾怒,故而這些尊主也不介意給血神尊主一些顏色瞧瞧。

可血神尊主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尊主,他仰仗著諸般手段,最後更是不惜大耗精血施展出血遁術逃出重重包圍,逃向了青城南地的南部,直往靈溪州而去。

這十名尊主沉默許久,卻未曾往那靈溪州追去。

一來,血神尊主既然有辦法突破重重包圍,即便再將其追上,也難保其不會以同樣的手段逃之夭夭;二來,靈溪州也有著尊主坐鎮,倘若他們一同進入靈溪州,隻怕會多生事端。

無奈之下,眾尊主各歸宗門,自是不提。

而在一夜之間,盛極一時的血神殿卻驟然傾覆,唯有熊熊燃燒的烈火與斷壁殘垣。對內情知曉的修道者自然大呼快意,而如諸多不明真相的散修,卻未免生出幾分惶惑與擔憂。

好在血神殿既滅,也無餘波,這些南地的散修,便漸漸放下心來,專心修行。

除了此事外,自五行秘境中幸存下來的弟子,也紛紛開始閉關,以期破境凝嬰。

一年,兩年,三年,不斷有弟子先後突破至法相境,生成品色不一的元嬰,引動浩**天地元氣降臨。

諸如秦靈越、嚴冰等首席弟子,在閉關一年後均突破至法相境,生成的元嬰品階高達七、八品,引來無數修道者的豔羨。

自修道之途始,由煉氣境至真元境,再至本命、法相境,無不與靈竅息息相關。

然而靈竅資質不一,在修道界眾人看來又無法人為更改,實是關乎修道潛力的大事。資質天授的九靈竅自然為最佳,並且無論是築就的道基,凝聚的金丹,以及生成的元嬰,都可謂是遠超同儕,也有著最大的可能臻至完美。

至於七、八靈竅的修道者,要達到法相境這一步也並不難,所差的,不過是修道時間長短罷了。

而身具五靈竅亦或是六靈竅的修道者,即便拚盡全力,隻怕也僅能晉入法相境,若無天大機緣,一聲無望成就元神尊位,晉入紫府境。

故而修道界雖然紛繁多變,但也殘忍至極,天生的靈竅數目幾乎決定了今後修道生涯的終點,隻消比想象中更進一步,便是天大的好事了。

當然,能夠被宗門選中,成為芸芸眾生之上的修道者,資質即便再差,也至少是六靈竅為基礎,倒是尋常的散修良莠不齊,五靈竅卻是多見。

若有不錯的資質,也不會淪為散修,這也是散修無法取得更高成就,所製約的因素之一。

在諸多強盛宗門的弟子紛紛成就法相真人後,實力自然大增,可天道最善平衡,有人破繭成蝶,亦有人走到了生命的終點。

就以千符宗為例,縱然這幾許年間,先有言清風、徐閆亮、嚴嘯、古如煙等人先後凝聚法相,可與此同時,世家與師徒兩大派係的法相真人卻也因壽元不足而紛紛坐化,正是新舊交替之時。

今生的千符宗卻無孟浮前世記憶那般戾氣深重,許是他影響了格局,故而孟浮在千符宗修行的這數十年間,盡管兩大派係仍是明爭暗鬥,但較之前世已是好了許多。

更因孟浮的緣故,偌大的馮家也逐漸敗落下去,雖說對於大局並無多大影響,但總算給了世家一派一個教訓,不似前世那般令孟浮身為派係間鬥爭的犧牲品,甚至因此而逃出宗門。

不過今時不同往昔,師徒一派的實力較之世家一派也不弱分毫,更有慕鬆玄一門上下的驚人實力,在千符宗也被傳作美談。

就在這平靜而時有波瀾起伏的青城州中,十五年的寒暑歲月,匆匆而逝。

這十五年雖然在凡人的一生中算是漫長,但對於本命真人而言,卻也隻是稍長的一次閉關。而這對於孟浮而言,大致可分作三個階段,各有不同。

第一個五年,有天劍派的蘇若魚、散盟的林清和、藥王山的鄭清顏聯袂而來,在孟浮閉關的門外等候數日,便匆匆離去,這件事令諸多宗門弟子津津樂道,紛紛猜想幾人來此的意圖;

第二個五年,言清風將道行穩固,同樣在門外等候許久,卻見孟浮閉關仍是毫無動靜,雖心中不免擔憂,卻還是離開千符宗,出外遊曆,他的道行,同樣達到了法相境;

第三個五年,慕鬆玄腰間懸著酒壺前來,見孟浮毫無動靜,隻得歎息著離開,但在離開前,他接連打出幾道禁製,留下了一道傳音符,隻要孟浮破境出關,便能收到傳音符中的消息。

隨著孟浮閉關愈久,一眾弟子也漸漸將他忘卻,除了偶爾會想及那竹林中還有一名修道者正在修行,卻再無更多的印象。

而千符宗這十五年來也迎來了蓬勃迅猛的發展,真元境、本命境的小輩弟子如雨後春筍不斷冒出,大大增強了千符宗的底蘊,朝著二流宗門的巔峰愈發靠近,隻要那五名紫府境尊主中有一人能夠取得突破,率先窺得星域的奧秘,便是千符宗蛻變為一流宗門之時!

竹影翩翩,時有蟲鳴鳥啼之聲響起,而孟浮閉關的門外,石台上漸漸堆滿了灰塵,可以想象,這十五年來僅有少數幾人來到此地的荒涼景象。

倏忽,一陣微風吹起,將滿地的灰塵掃得漫天飛舞,而與此同時,竹屋靜室之中,一道宛若磐石般靜立不動的身影,漸漸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