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山腳迷霧

常年被金戈肅殺之氣縈繞的殘器峰,似乎因六方勢力修道者的到來而微微顫動,緩緩吞吐出一絲絲朦朧的霧氣。

高不知幾許的山峰籠罩在幽深霧氣當中,看不真切,但若是放眼望去,仍然可以看到微微的靈光在山峰的某處角落時隱時現,宛若燈火般明亮而溫暖。

視線拉近,那亮光閃爍處正是一方狹小的山壁,許是被殘器峰的鋒銳氣意所磨損,原本晶瑩光滑的山壁盡是銀鉤鐵畫,斑駁的痕跡證明了此地承受著經年累月的歲月消磨。

而山壁一側,則無絲毫落足之地,腳下便為雲霧氤氳不定的萬丈深淵,單是瞧上一眼便使人心驚膽戰。

可此時一道淡紅色的虛影卻在山壁外緩緩凝聚而出,渾身上下微微泛著溫暖的靈光,正是遠望時所見的光源!

這淡紅色的虛影十分模糊,幾乎無法辨識,但隱約可見是一名紅袍女子的輪廓,姿態頗為曼妙動人。

她模糊不清的麵孔上似有悲意流露而出,低頭望著萬丈深淵,仿佛將目光沉到了其中探尋。

良久過後,她唯一顯得清晰的雙眸微抬,緊接著手臂長伸,渾身上下漸漸有微弱的火焰燃燒起來,化作了一點靈光消逝而去,但風中卻隱隱傳來了一聲呢喃:

“又過去了幾十年,孤燈掌座,你在哪裏呢?”

……

鉛灰色的天空極為沉悶,仿佛巨獸張口欲要擇人而噬一般。

孟浮與小野踏足在這片金域大地上,才發現此處並非表麵上那般簡單,至少此時孟浮的情形不容樂觀。

絲絲縷縷的鋒銳氣意自大地緩緩飄浮而上,順著肢體與大地的接觸進入丹田之中,橫衝直撞的氣息時而如利劍傷人,時而似大刀斧鑿,有時如長槍霸烈,有時似角錐鋒利,不一而足。

孟浮神色頗有些凝重,一路行來,這仿佛無孔不入的鋒銳氣意入體,幾乎要將丹田翻了個底朝天,倘若不是道基白玉台加以鎮壓,又有他不斷運轉玄天地闕金章來煉化,隻怕早已被充斥的鋒銳之氣所撐爆。

這金域之地何等霸道,倘若一名道行稍低的修道者前來,根本無法支撐著走到殘器峰,也唯有孟浮這等道行在五重境以上的修道者,才可堪堪抵禦金屬性氣息的衝擊。

可饒是如此,孟浮仍覺吃力,他真元渾厚程度實是不遜色於六重境的修道者,可連番走來,以真元與鋒銳氣息相互消磨,早已耗損頗多,偏偏尋常的術法又無法抵擋這幾乎無所不在的氣息侵入,著實令人頭痛。

好在隨著逐漸靠近殘器峰,那令人頭皮發麻,仿若海量一般的鋒銳氣息終於漸漸少去,這讓他不由得鬆了口氣。

反觀小野,雖然是妖獸之軀,並無孟浮術法手段之多,但其憑借著強悍的肉身,以及不凡的血脈,竟是將絲絲鋒銳氣息盡皆吸納入體,使道行又有了些許精進,這讓孟浮頗有些豔羨。

“到殘器峰的山腳範圍內了嗎?”孟浮停住腳步,抬頭向上看去。

此地盡為濃鬱的霧氣所遮掩,縱然孟浮放出了魂識,仍然無法察覺到周圍的動靜,這讓他眉頭一皺,四下打量著。

整座殘器峰浩渺高遠,不似金域大地的狂暴躁動,此地更為內斂,但內裏所隱藏的鋒銳氣息卻不遜色分毫,反而更為深邃。

籠罩在朦朧雲霧之間,殘器峰仿若遮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而山峰腳下的廣闊大地更是盡數為迷霧充斥其間,連魂識也無法動用,可見此地對於修道者的壓製到了何等地步。

但孟浮隻是眉梢微挑,徑直跨入了迷霧當中。

迷霧雖然壓製魂識使用,但對於施用術法卻並無多大的影響,孟浮結出明鏡印,將真元調動而出,緊接著,臻至開眼大成之境的雙眸隱有流光閃動,而他的麵前卻清晰了許多。

“好在道行又有提升,使用靈眼秘術的時間也大幅增加,按照這個情況,或許在持續開啟靈眼的情況下,進入殘器峰中並不難。”孟浮微微頷首,示意小野緊緊跟隨著他,後者縱然感知能力出色,但同樣受到了迷霧壓製,此時此刻,唯有孟浮的靈眼秘術更夠發揮出最大的效果。

隨著不斷的前行,周遭的迷霧也隨之變化,甚至還變幻出各式各樣的幻象,當然,在孟浮與小野看來都十分虛假,往往是目不斜視的走過,幻象也隨之破滅。

“殘器峰何其高遠,這山腳下的大地更是極為廣闊,故而在此處的修道者絕不算少。倘若不是金域的麵積位列五方地域之首,隻怕不過片刻便要遇到他人。”孟浮輕聲開口,目光轉動間,時刻注意著周圍的霧氣變化。

迷霧的變幻雖然會影響修道者的五感,但同時亦可從中察覺出通往殘器峰的道路。

這殘器峰既為金域大地的藏寶地,通往其的道路不說千萬條,至少不止一條,這也是為了防止修道者間互相殘殺,可以說,改造小五行戰域的大能果真是胸襟開闊、仁厚寬慈之人,若非如此,又怎會在其中設下了血色印記,大大降低了修道者的隕落可能。

其實這番小五行戰域行來,孟浮對這不知姓名的大能卻是愈發好奇起來,對方能夠設置出如此繁複多變的關卡,偏偏在丹道、陣法、器道、傀儡甚至靈植方麵都有涉及,在某些方麵比之孟浮還要見識廣博,當然,這或許與對方並不專精一項有關。然而就算如此,能夠在奇道百藝上涉足數項的修道者,也足以稱得上不凡。

尤其是一些特殊的布置,更能體現出其道行實力的不俗,或許比之天君也相差無幾。

譬如眼下這迷霧幻陣便極為不凡,倘若不是孟浮開啟了靈眼秘術,想必會多走許多彎路,無法及時趕到殘器峰,而這,便是這名大能所設下的考驗。

依照著迷霧的變化,孟浮總算自其中摸索出了些許規律,畢竟他道行雖不足,但見識仍在,天資、領悟均是上上之選,縱然對所謂的迷霧幻陣並不熟悉,但觸類旁通之下,仍是讓其看穿了幾分虛實。

“小野,朝著這個方向走去。”孟浮壓低聲音,指著一個看似尋常的方向。

小野馬目中微露迷茫,道:“這是為何?我見此處的迷霧非但不見少,反而愈發深邃,隻怕會誤入歧途。”

孟浮解釋道:“這個方向的迷霧雖多,但實則是迷霧幻陣的弱點,否則何必以大量的迷霧在此地掩人耳目。我們隻需朝著這個方向行去,很快便能走出幻陣,繼而登上殘器峰。”

小野聞言,也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它雖有殘缺的血脈傳承,但所了解的大多還是妖族修煉的法門及異聞,對於陣法等人類修道者涉獵頗多的奇道百藝均無甚了解,如今隻知道聽從孟浮的意見。

兩者朝著那個方向行去,迷霧的翻滾更為劇烈,而與之同時,層出不窮的幻象也頻頻生出,甚至有些幻象的真實程度已然栩栩如生,令孟浮大為讚歎,不過縱然再如何真實,也不過是幻象,他袖袍一揮,往往清風湧起便將幻象破去。

說到底,這迷霧幻陣僅僅是困敵輔助類的陣法,並無攻擊力,否則孟浮也無法輕而易舉的將幻象除去。

“嗯?”孟浮陡然停下腳步,同時以心神間的隱隱聯係令小野注意收斂氣息,這才眯著雙眼看去。

開啟了靈眼秘術的雙眸所見,迷霧稀薄了許多,因而孟浮能夠看到前方十幾丈遠有著一名修道者正朝著此處緩緩行來。

隨著對方漸漸走近,孟浮眉梢微挑,卻是看清了對方的身份,聯係起鄭清顏所言,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暗道:“莫非我與五大宗門十分有緣,竟是見到了靈傀宗的弟子。”

來者身穿服飾正是靈傀宗所特有的黑色長衫,乃是一名青年男子,麵容平凡,但孟浮卻可見其眼中隱隱閃動的精光,而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波動竟是臻至了真元圓滿之境,孟浮稍加推測,便知此人乃是靈傀宗的天才弟子,與鄭清顏、陳威等人齊名的張希!

“看他的樣子似乎十分謹慎,也罷,我雖說不懼,但在這種關鍵時刻還是不要多加招惹,以免誤了此行最為重要的目的。”孟浮心中暗暗做了決定,見張希似乎無法看穿此處幻陣的虛實,故而十分猶豫。

孟浮既然打定主意不現身,便隻待張希離開此地,豈料對方稍一思索,竟是在腰間一拍,緊接著,一道魁梧健碩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其身前。

“靈傀宗的器傀儡!”孟浮瞳孔微縮,靈傀宗乃是以傀儡為主要鬥法手段的宗門,故而門下弟子有傀儡傍身並不稀奇,但眼下張希祭出器傀儡又是何意?

在孟浮的目光注視下,張希手中法訣掐動,而其眉心中漸漸飛出了一縷淡藍色的魂識,落入到器傀儡之中。

這尊器傀儡渾身盡為玄鐵所鑄就,剛硬無儔,應屬玄鐵傀儡。

孟浮無心探究靈傀宗禦使傀儡的秘法,隻是看對方認真的神情,不知為何心中竟是湧出了淡淡的不安。

緊接著,張希輕叱一聲,身前的玄鐵傀儡驟然一震,旋即猛然張開大口,噴出一口氣。

“不好!”孟浮心中一驚,這玄鐵傀儡竟是掌握了颶風術,但見其噴出的氣息瞬間便化作呼嘯的風聲掠過,而孟浮身旁的迷霧也被暫時驅散,顯露出了身形。

迎上張希戒備、懷疑的目光,孟浮心中微沉,或許與其一戰,已是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