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上滬灘，吳淞路。
不止周隊長和朱傳武一群人，被夜間突然出現的“機械化”團隊驚呆，就是長長的寬闊馬路兩側，一棟棟或大或小、或一層或兩層的宅院裏。
正在營業的島國歌舞女支，又或者幫忙送業務的男男男男，也都陸續被出現在大路上的汽車大燈，鳴笛聲驚動。
有方便的直接走上二樓走廊眺望，看到某些動靜頓時驚的目瞪口呆。
不太方便的則是抵達院落門口，借助門縫張望，看清或看不清的，都開始為四海鏢局陸師部展示的內容，或皺眉或沉思。
或者隻是單純的驚嚇驚慌。
直到這初級機械化團隊在大路上行駛出200多米，某雙層閣樓宅院大門，才突然打開，從裏麵走出來兩個……
兩個鬼佬剛站在大門口。
自行車天團裏最前列就有一排藍衣隊，單手騎車，另一手拿著毛瑟C96瞄了過去。
就是第一輛珠江T型車上，後排站立的三個藍製服，也是雙手端著長步槍瞄了過去。
哪怕大家還在行進中，都不妨礙一個個槍口瞄準。
兩個鬼佬裏的棕發中年頓時舉起雙手，“謝特，親愛的朋友們，千萬別誤會，我是布萊恩，王，你在麽？”
“我是布萊恩啊，我們工部局交給你的修路工程，至少給你帶來了大幾十萬兩白銀的財富了吧？”
“大家難道不是好朋友？！見鬼，多少年了，我第一次在公共租界被這麽多槍瞄準！”
伴隨布萊恩的話，第二輛珠江T型車裏，王守良的笑聲也響了起來，“收槍，停車！”
一聲令下，第一排八騎士包括第一輛T型車的三長步槍男，全都紛紛收槍，車隊也開始穩定止步。
除了幾輛炮車在自行車刹車時，還沿著慣性前衝了一些。
其他再無異常。
布萊恩則是和另一個金發鬼佬，快速跑了過來，當然跑動中不妨礙他們繼續舉著雙手，這也懶得計較麵子得失了，他們現在是好奇，眼前這一幕，算什麽！！
是的，他們不清楚眼前這一幕是什麽，也不明白這是什麽意義。
但不妨礙他們直覺上，感受出這一幕可能意義不凡。
就像是小琉球海戰之前，王守良最初讓凱文和約瑟夫站在他的四海號上觀戰……心態就是，我不讓你們上來，你們也可能開著其他大艦在遠方眺望。
甲午之戰是一次歐羅巴列強的實驗戰，鬼熊之戰、對馬海戰也是歐羅巴列強的新型實驗戰。
事實也的確如此啊，就是原軌跡的對馬海戰後，從嚶倫開始，再輻射全球，所有老牌列強包括北美那種弟弟，都開始拋棄了以往的鎮遠級、富士級再到敷島級戰列艦的艦隊計劃。
轉而開始研究無畏艦！！
就是對馬大戰之後，一艘艘無畏艦的出現，標誌著無畏時代的來臨。
一次對馬戰役，讓列強恍悟鋼鐵時代的海軍技術戰術，都有了劃時代的發展，苦味酸炮彈的出現，讓他們明白傳統裝甲鋼、根本護不住舊式司令塔和炮塔。
魚雷艇和水雷的大戰，也能大力度改寫戰爭進程。
無畏艦，其實就是拋棄了富士、敷島級戰列艦的150MM副炮、75MM小炮等等，全部改列為主炮群。
真正的大艦不再隻是雙炮塔4門305MM主炮了，幾乎都是一水的統一口徑主炮，集群、統一、研究推出更先進的火控技術一起開火轟炸。
然後蒸汽輪機替代往複式蒸汽機、提高航速等等。
繼續疊更厚的裝甲！！
原軌跡曆史上第一艘無畏艦、無畏號，隻看排水量並不比敷島、三笠、初瀨號強大多少，但21節的航速、10門305MM主炮，火控集火，都是前無畏艦望而生畏的存在。
現在這個位麵，鬼熊之戰剛開始，對馬戰役也是剛開始，但一年多前的小琉球一戰，已經足以讓列強們震驚。
無畏艦的研發估計已經提前了。
海上的爭鬥就是那樣！
但陸地上？陸地上的島國佬依舊是指派騎著馬的騎兵在衝鋒，包括毛熊還是推動哥薩克騎兵出擊呢。
那種傳統騎兵對決，工部局的布萊恩腦子一想就知道，也懶得多想，但是眼前夜間偶遇的王守良出行，集群受訓良好的自行車團隊。
包括自行車拉炮車，他都不是沒見過。
但像是兩輛珠江T型車，真正燒汽油的，緩慢穩定行進中，站在第一輛車第二排的三個步兵，可以在行駛中穩定端步槍瞄準。
這個他真沒見過！
一輛珠江T型車是這樣，兩輛……眼前就是兩輛，以後若是20輛呢？200輛呢？！
跑著趕來汽車處時，一開始布萊恩還沒想那麽多，直到看著兩個駕駛員全部操控汽車停止運行，副駕駛和後排的藍衣隊那麽精神。
兩輛車在腦海中擴展為200輛，布萊恩才是靈光炸裂，抵達王守良座駕前時，突然伸手握住了王大掌櫃的右手，“王，你的車，多久能實現200輛、2000輛一起出街？？”
王守良略感驚訝，但也不算驚訝的笑道，“今年還不行，暫時隻有半機械化生產和半手工組裝，但最遲明年，就能全麵擴張，年產五六百輛，甚至上千輛，不難。”
布萊恩長吸一口涼氣，繞著兩輛珠江T型車轉了一圈，“明年就行？明年就行！”
“嘶~”
“這比訓練騎馬的騎兵要快多了吧？木炮車輪框有他的局限性，但是一些國際性汽車大賽裏，也不缺改裝為鋼鐵車輪架的。”
“一旦數百上千輛……對了，王，這些車全是敞篷的麽？能安裝四方遮掩、隻留窗口的馬車蓬那樣的麽？”
說完不等王守良回答，他就給了自己輕輕一巴掌，“肯定能做到！”
下一刻布萊恩站在當地，再次開始暢想四方了。
幾百上千輛這樣的汽車，喝汽油的，鋼鐵車輪駕搭配充氣輪胎，搞上鋼鐵車篷架隻留下車窗，士兵們坐或半蹲在裏麵架起了槍口！
不得不說，在這個甲午、以及鬼熊之戰，都是半實驗性質的新時代戰爭裏，就連八國聯軍侵華，法蘭西都拿出了實驗性質的M1897型75MM速射野戰炮、震驚世界……
能在這樣的時代，坐上上滬公共租界工部局高位的布萊恩，哪怕他晚上也混進了鬼子流螢、歌舞小姐姐的閨房裏。
可他腦子真的不蠢。他都逐漸聯想到了，王守良這次夜間出行，在汽車車燈和馬路兩側煤氣路燈照耀下的自行車、自行車拉炮車、汽車團隊協作出動，是卷起來了什麽樣的潮流。
隻有兩輛T型車的車燈，很不耀眼，兩百輛、兩千輛，這麽多車燈照耀下的夜間，再輔佐以數千計的自行車團隊呢？
布萊恩還在暢想，另一個金發鬼佬科林就快速散煙，並且掏出一個珠江打火機點火，“王，你這是有行動？見鬼，你真的嚇到我們了。”
“我們正在吃著牛排看島國美女跳舞唱歌……”
“你這是要去做什麽？”
王守良大笑，“沒什麽大事，就是知道有什麽黑龍會的渣渣在秘密商議著搞風搞雨，正好，也有段時間沒拉練了。”
“我的四海鏢局在上滬隻有300人，還是情報部的，沒多少實戰能力，就拉他們出來練練手。”
“我這裏隻有一個高級鏢師部，情報部的120人非戰鬥人員，加我的10人部警衛隊。”
科林狂翻白眼，“你管這個叫非戰鬥人員？見鬼！你們華夏男人的話，鬼都不能相信！”
科林這話讓王守良都差點聽吐血，我雖然在扯淡，但你也不能太扯淡啊，你這話裏似乎蘊含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
這鬼佬莫非是腐軍？
下一刻，科林又皺著眉看了幾眼炮車架上的37MM小炮，狐疑道，“你打算練手的黑龍會，在家裏修碉堡了？”
這特麽是上滬公共租界，又不是東北，長步槍加馬克沁……對，科林已經在第一輛珠江T型車上發現一挺馬克沁了。
這玩意還不能幫助鎮壓橫掃什麽黑龍會的渣渣？有必要拉炮？
王守良大笑，“拉練，拉練嘛。”
“說起來我也是在練習預演一下，我構思中的一種戰術，這些年科技發展比較迅猛，不隻是海軍更新換代較快，陸地上的較量，也一樣。”
直到這時，布萊恩才從暢想中清醒，忙不迭點頭附和，“對，對，王，如果明年你能組出來200輛汽車協同自行車部隊轉進突擊。”
“那你絕對是陸上力量交鋒的開派大師之一了，到時候，我們皇家陸軍恐怕還要來向你學習。”
王守良大笑，“這些都是小事，好說，好說。”
他怕歐陸的力量提前發現機械化部隊的潮流麽？當然不怕，甚至主動想讓對方加速進入機械化競爭裏。
知道的都知道，一戰就是歐陸互相捅刀子放血，遠東反而沒多少大型戰事的，原軌跡純粹白白便宜了鬼子，讓鬼子坐地崛起。
一旦提前把陸地上的鋼鐵洪流卷起來，歐陸互相放血會放的更厲害，更殘酷！
至於鬼子想學？現階段的鬼子學個屁啊，他們有石油汽油麽？沒有！就算是買，四海鏢局製霸東南海，也能截斷他們的生命線。
如果列強會大規模從他這裏訂購各種戰車，那就更嗨皮了。
現階段的四海鏢局以及珠江汽車廠、珠江軍械廠，不隻是能製造福特T型車啊，也能製造毛瑟M1898長步槍、尖頭子彈和M1897型75MM速射野戰炮，包括各種苦味酸炮彈。
75MM速射炮，那是李雲龍的意呆利炮！！
四海鏢局陸師滿編18300人，還有大半已經輪流去過彎那邊，以及琉球群島……
四海水部早就不缺大型實戰磨煉經驗了，隻有陸上的兄弟們才缺乏大會戰的經驗。
小規模遊擊戰包括剿匪，也是熟能生巧的操作了。
一段時間後。
滿編133人的夜間拉練，在王守良指揮下，布萊恩和科林都各自坐上了一輛珠江T型車的副駕駛座，體驗著滿滿的新奇感。
而周隊長、朱傳武那一票各珠江企業的保衛科科員，則是臉上寫滿了羨慕，在後方不太遠的地方，開始集結隊伍跑步前進，掛在了後方。
大團隊就這樣一路行駛，到了某個高牆大院外。
這一個高牆大院內是兩進建築，還有幾棟兩層的閣樓。
當王守良跳下T型車時，正編四海鏢局分局情報部的幾個炮兵，已經拉著幾門37MM小炮，打算架炮瞄準了。
各隊列裏的長步槍大頭兵，也紛紛以滿編10人製的初級鏢師部散開，包圍整個大院。
並沒有真的等到開炮。
院子裏就有高過高牆的白旗，被掛在長竹竿上，從院內深處逐漸移動向門口。
當大門打開，一群穿著島國武士服、歌舞女支服的男女，紛紛跪地乞降時，布萊恩巴砸著嘴吐槽，“王，來都來了，放幾炮試試？”
來都來了，鬼子什麽黑龍會，直接跪地求饒多不爽利？
這不是白瞎了他看熱鬧的心態？
甲午以及現階段鬼熊之戰，都是嚶倫、法蘭西、漢斯貓、北美等等看熱鬧，並更改完善自身軍備競賽的大實驗。
少不了一個個煽風點火的。
身為工部局大佬之一，布萊恩能不知道黑龍會是什麽性質？他當然知道，若沒有嚶倫和北美借貸款給島國佬，鬼熊之戰在這個位麵根本都打不起來了。
打起來之前，米騷亂都會提前爆發的。
是嚶倫和北美在遠東需要一個牽製、消耗毛熊力量的列強來分攤毛熊的怒火。
王守良笑著點了根煙，“他們既然這麽識趣，還是算了。”
這一夜重要的是開不開炮麽？是覆滅黑龍會在上滬的力量麽？不，主要還是機械化起源裏，拉練。
情報部的夜行軍都可以拉練的有模有樣，那就更不擔心戰鬥部的一個個鏢師部、鏢頭部的演武了。
甚至在王守良旁觀中，那些主動想進步，主動搞事的珠江保衛科，都也自我拉練的有模有樣了。
滿編還不足四萬人，也接近了那個數字，加上水上海上一萬多的兄弟，北洋幾個鎮都要好好掂量彼此分寸和分量的。
怪不得這次剛抵達上滬，還沒拉練之前，又遇到了想給他封官許願的好幾撥說客，還是來自不同的人。
他這個新時代鏢局掌門人，都有一點點為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