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深甫問為學次序。曰:“公家庭尊長平日所以教公者如何?”陸雲:“刪定叔祖所以見教者,謂此心本無虧欠,人須見得此心,方可為學。”曰:“此心固是無虧欠,然須是事事做得是,方無虧欠。若隻說道本無虧欠,隻見得這個便了,豈有是理!”因說:“江西學者自以為得陸刪定之學,便高談大論,略無忌憚。忽一日自以為悟道,明日與人飲酒,如法罵人。某謂賈誼雲,秦二世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今江西學者乃今日悟道而明日罵人,不知所修者果何道哉!”時舉。

包詳道書來言“自壬子九月一省之後”雲雲。先生謂顯道曰:“人心存亡之決,隻在出入息之間。豈有截自今日今時便鬼亂,已後便悄悄之理?聖賢之學,是掯掯定定做,不知不覺,自然做得徹。若如所言,則是聖賢修為講學都不須得,隻等得一旦恍然悟去,如此者起人僥幸之心。”義剛。

“看孫吉甫書,見得是要做文字底氣習。且如兩漢晉宋隋唐風俗,何嚐有個人要如此變來?隻是其風俗之變,滾來滾去,自然如此。漢末名節之極,便變作清虛底道理。到得陳隋以後,都不理會名節,也不理會清虛,隻是相與做一般纖豔底文字。君臣之間,把這文字做一件大事理會。如進士舉是隋煬帝做出來,至唐三百年以至國初,皆是崇尚文辭。”鄭子上問:“風俗滾來滾去,如何到本朝程先生出來,便理會發明得聖賢道理?”曰:“周子二程說得道理如此,亦是上麵諸公挪趲將來。當楊劉時,隻是理會文字。到範文正孫明複石守道李太伯常夷甫諸人,漸漸刊落枝葉,務去理會政事,思學問見於用處。及胡安定出,又教人作‘治道齋’,理會政事,漸漸挪得近裏,所以周程發明道理出來,非一人之力也。”璘。

先生謂杜叔高曰:“學貴適用。”

先生謂魯可幾曰:“事不要察取盡。”道夫。

或問徐子顏。曰:“其人有守,但未知所見如何。”文蔚。

今學者有兩樣,意思鈍底,又不能得他理會得;到得意思快捷底,雖能當下曉得,然又恐其不牢固。如龔郯伯理會也快,但恐其不牢固。賀孫。

先生問郭廷碩:“今如何?”曰:“也隻如舊為學。”曰:“賢江西人,樂善者多,知學者少。”又說:“楊誠齋廉介清潔,直是少。謝尚書和易寬厚,也煞樸直。昔過湘中時,曾到謝公之家,頹然在敗屋之下,全無一點富貴氣,也難得。”又曰:“聞彭子壽造居甚大,何必如此?”又及一二人,曰:“以此觀謝尚書,直是樸實。”祖道。

先生問:“湘鄉舊有從南軒遊者,為誰?”佐對以周奭允升、佐外舅舒誼周臣。外舅沒已數歲,南軒答其論知言疑義一書,載文集中。允升藏修之所正枕江上,南軒題曰‘漣溪書室’。鄉曲後學講習其間,但允升今病不能出矣。”先生曰:“南軒向在靜江曾得書,甚稱說允升,所見必別,安得其一來!次第送少藥物與之。”佐。

直卿告先生以趙友裕複有相招之意。先生曰:“看今世務已自沒可奈何。隻得隨處與人說,得識道理人多,亦是幸事。”賀孫。

呂德遠辭,雲將娶,擬某日歸。及期,其兄雲:“與舍弟商量了,且更承教一月,卻歸。”曰:“公將娶了,如何又恁地說?此大事,不可恁地。宅中想都安排了,須在等待,不可如此了。”即日歸。義剛。

季繹勸蔡季通酒,止其泉南之行。蔡決於先生,先生笑而不答。良久,雲:“身勞而心安者為之,利少而義多者為之。”人傑。廣錄雲:“或有所欲為,謀於先生。曰:‘心佚而身勞,為之;利少而義多,為之。’”

先生看糊窗,雲:“有些子不齊整,便不是他道理。”朱季繹雲:“要好看,卻從外糊。”直卿雲:“此自欺之端也!”賀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