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子璋 青豆

霍斯予生怕周璋累到,忙衝了澡下去買了早餐,照顧他吃了,這才自己狼吞虎咽把剩下的一掃而空。他心情大好,覺得這麽久以來頭一回神清氣爽,看著外頭灰蒙蒙的天都覺得仿佛明亮了許多。等周璋換了衣服出來,他隻覺心癢難當,眼前那人明明隻是一件簡單的白色套頭v領t恤,淺藍色牛仔褲,可看著就是那麽漂亮清俊,自己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長相出眾的,可這個人就是這麽合心合意,你怎麽看都看不夠,怎麽看,都看不煩。

他猶自在那傻笑,周璋卻不耐煩地皺了眉,問:“走不走啊你?”

“走,走。”他把昨日穿的外套披上,過去貼了貼周璋的額頭,低聲說:“沒發燒,不過藥還是要吃,吃了再出門,嗯?”

他說話間已經倒了水,將昨日周璋吃的藥弄了兩片放手心,遞過去說:“來,張嘴。”

周璋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接過藥自己吃了,含了一口水送下,說:“吃了也沒用的。”

“不會吧?你昨兒晚上不就退燒了麽?”霍斯予帶笑說。

周璋想了想,有些不情願地低聲說:“不知道怎麽回事,下雨天就會發低燒。”

霍斯予笑容滯了,看著他,隻覺有說不出的心疼,聽說那場車禍是下雨天發生的,這肯定就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個事怨誰都不妥當,最後還得怨他自己,他雖然對設計拆散林正浩跟周璋的事沒後悔過,可這個時候,卻心裏頭湧上一陣尖銳的疼,不為別的,就為了明明你能更好地處理這件事,可因為你年輕氣盛,因為你沉不住氣,所以到底還是給辦砸了,連帶周璋受了苦。他心裏萬分抱歉,可話到嘴邊,也隻有一句:“我,往後會看著你的。”

他從沒對周璋真正地許過什麽諾言,山盟海誓你說出來沒意思,甜言蜜語他霍五也不是那塊料,滿滿的情感,到得此刻,也隻是一句最普通不過的話。

我往後會看著你。

看著你不受傷,不難過,不累著,不病著,我給你遮風擋雨,天塌下來,我替你撐著。

我把能給的都給你,我把不能給的,也給你,隻要你不推開。

他想說還遠遠不隻這些,還有這些天來閉上眼籌劃過的明天,將葵盛那點家底改頭換麵,變成外資公司給弄到g市來,不為霍家,就為自己胸中的抱負大展拳腳,他想證明給璋看,沒了霍家做底,他霍五一樣能風生水起,一樣能在這塊連結泛珠角商機重重的地方弄出名堂來。他有一天會殺回s市去,他的眼光,從來就不隻放在國內。他要在五年以內,人們提到他不再是“霍司令的兒”,而指著他老爸說那是“霍五的老。”

他還想告訴周璋,他幫他聯係好了業的事,想留在g市,這裏也有很好的大,又因為毗鄰香港,他沒準可以獲得更多的機會。想出國的話,英國的校他都替周璋打聽好了,隻要過了外語測試,再沒有人,能阻止這個從小地方出來苦哈哈的生追求心裏的夢想。

他想說的東西很多,還有兩個人的未來,他想說,將來買的房不要大,複式的房就行,他要在玄關那裏裝暖調的燈,他要廚房寬敞潔淨,他要給周璋一個漂亮的天台花園,他會把整個第二層,布置成周璋的書房。

他想把想得到的,最好的東西,都給這個心愛的人。

隻要別推開他。

不,就算推開,他也不離開,離開的滋味他媽難受,人一輩,嚐過一次就夠夠了。

周璋垂著頭,似乎沒聽見他這句話,但睫毛卻不可抑製地顫動起來,隔了半響,才聽見他努力壓抑著顫音,平淡地說:“我們走吧。”

“好。”霍斯予啞聲答,鄭重地點點頭,扶著他,小心地出了門。

周璋身體還沒轉好,所以霍斯予一下了樓就招了輛出租車,還沒報上麗晶酒店的名稱,周璋就在一旁疲倦地說:“先去醫院接簫簫。”

“靠敢情你都是為了那個小東西啊,”霍斯予不高興地抱怨了一句:“行,去xx醫院吧。”

那司機發動了車,霍斯予沉著臉不說話,眉頭緊皺,看得出不是很耐煩,周璋歎了口氣,低聲說:“他吵著要去,我不放心。”

“那你自己還病著呢,”霍斯予看了看,心疼地說:“瞧瞧,小臉都白了。”

“沒那麽邪乎,”周璋閉上眼,淡淡地說:“我覺著精神還好。”

“他弟弟呢?”霍斯予揚眉說:“自家兄弟的事,他不著急,你著急幹嘛?不行,去了醫院,咱們就掛號看病,那檔事讓當事人自己弄去,你甭瞎湊熱鬧。”

“珂珂今天要上班,”周璋睜開眼睛,提高聲音:“簫簫也是我弟弟,你要不滿意自己回去吧。”

霍斯予不滿又不敢衝他發火,隻好說:“行了行了,我要回去你怎麽辦?倆病號搭一塊出點什麽事找誰?”他湊近了,悄悄握緊周璋的手,壓低嗓門咬牙說:“那小東西就算了,你要再病上加病,我還不得心疼死。”

周璋臉色不變,連睫毛也不顫動一下,卻在霍斯予以為他睡著的時候,慢慢地屈起手指,握緊了霍斯予的手。

這下,就連霍斯予都大喜過望,他心裏怦怦直跳,看著周璋,結結巴巴地說:“那,那什麽,你別操心,一切有我呢,姓黎的倆兄弟對你有恩,就是對我有恩,我瞧在你麵上,會關照著的,就是人家的家務事咱們不好隨便插手,不然照我以前的脾氣,江臨風又算老幾……”

周璋似乎臉色緩和了些,一無語。

到了醫院給黎簫辦了出院手續,領著他直奔麗晶酒店,他們到的時候被租來開記者招待會的禮堂已經座無虛席,這個地方毗鄰香港,傳媒業發達,娛樂雜誌都比其他地方多,江臨風的公司總部在香港,是兩地出了名的風雲人物,有點什麽動靜一般人都喜歡關注。這回他先有同誌緋聞傳出,又有公司資產重組在後,財經類八卦類記者齊聚一堂,都想聽聽他給個什麽說法。周璋他們悄悄地溜進去,坐在後麵角落裏,看著台上的江臨風帶著一臉輕鬆微笑,一言不發,由著公司的公關部發言人替他擋著。

周璋微微蹙眉,說:“這家夥挺老神在在的啊。”

“江氏掌門人,確實不簡單,”霍斯予在一旁柔聲說:“我在s市的時候就跟他打過交道,這個人是個老狐狸。而且,”他看了一旁的黎簫一眼,壓低嗓門說:“此人男女不忌,風流的名聲連我都聽說過。”

周璋更加不滿了,擔憂地看了黎簫一眼,歎了口氣,柔聲對黎簫說:“簫簫,堅強點,周哥陪著你,不怕啊。”

“我不怕,”黎簫咬著唇說:“聽他發了言我們就走,該了斷的,我會了斷的。”

“嗯。”周璋摸摸他的頭發。

“我說句實在話,”霍斯予湊過來,低聲對周璋說:“這孩要真能了斷最好,他那樣,一看就不是能玩得起的,別回頭再把小命給搭進去就不劃算了。”

“我知道,”周璋歎息說:“可他好像,對姓江的挺上心的。”

“就這樣才懸了,”霍斯予把周璋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幾乎要吻到他的耳廓,悄悄地說:“哪個公哥兒沒點這種事?要都能把外室扶正了,這世道就得顛倒了過來。你想這姓江的瞧著也得十好幾了吧?他們家也算家大業大,怎麽可能讓他跟個男人,還是個病懨懨的男人廝混長久?我要是江家其他的人,這時候鐵定拿這件事大做章,把姓江的名譽信譽毀個徹底,架空董事局一腳踹了他,成全了他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嗜好。”

周璋眉頭緊鎖,說:“其實他若是變成個平頭姓,倒也簡單了。”

“傻,那才麻煩。”霍斯予嗤笑說:“這男人野心十足,城府深沉,能甘心被人從權力巔峰踹下來,那還不得卯足了勁爭回去?那時候你讓你隔壁那個玻璃心肝的小東西怎麽辦?我告訴你,他能讓那男人活活給屈死,還不如趁著現在放手,大家平。”

周璋神情一凜,回頭看他,問:“那你呢?”

“什麽?”霍斯予有點懵了,笑了笑問。

“你也野性十足,城府深沉,你現在也是被人從權力巔峰踹下來,你應該也在卯足了勁爭,你怎麽知道,你就不是個例外?”周璋冷冷地看著他。

霍斯予愣了愣,隨即無聲地大笑,笑得雙肩顫動,眼睛冒淚花,笑了大半天,他才擦去笑出的淚水,伸手握住周璋的手,搖頭說:“璋,怎麽過了這麽久,你還當我是先前那個霍五麽?”

周璋垂下頭,歎了口氣,低聲說:“算了,從昨晚開始,我的狀態就不真實,我居然想,可能可以跟你和平共處了。你還是走吧,我,”他抬起頭,直視霍斯予的眼睛,直截了當地說:“我其實,壓根就沒對你上心過。”

霍斯予臉色微變,正待說什麽,卻聽周圍一片嘩然,黎簫臉色慘白,呼吸急促地抓住周璋的胳膊,顫聲說:“天哪,天哪,他居然說,”

周璋嚇了一跳,忙扶住黎簫,問:“他說什麽了?”

黎簫看著他,大大的黑眼睛蒙上淚水,似笑非笑地說:“他說,他不是同性戀,但他愛的,確實是個男人。”

周璋心中大震,他抬頭看著台上神采飛揚的江臨風,此時手持話筒,擲地有聲地說:“我不會因此而覺得羞愧,相反,我很驕傲。盡管法律區分了婚姻的性別,但所幸的是,愛情沒有區分性別,幸福也不會區分性別,我很幸運,能夠找到想要相知相伴的伴侶,也很幸運,沒有因為自己內心的軟弱和缺乏教養而錯過他。謝謝各位。”

說完,他們都看到,江臨風看向這邊,縱使中間隔了許多人,他仍然靜靜地凝視著黎簫,臉上綻放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周璋愣了,他完全沒想到,江臨風的記者招待會是為了宣布這件事,黎簫早已淚流滿麵,卻浮現一個美到令人窒息的笑容。周璋難以置信這一切,他手上一緊,卻是霍斯予默默抓住他的手,他扭過頭,卻正對上霍斯予深邃璀璨的目光,那目光溫柔,又帶著霍斯予式的強硬和執著,然後,他看見霍五臉上慢慢浮上一個笑容,清晰地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真他媽想把台上那小拽下來,換我上。”

我也可以為你說這樣的話,我也敢,大聲宣告,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