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英國學生

敲過兩下臥室門,又等了一會,我進了泥團的房間(畢竟泥團也是個男孩子,避嫌還是需要的)。

“泥團,你猜姐姐給你帶來什麽好消息了?”泥團吃力的轉過輪椅來,微笑的看著我,搖了搖頭。

“姐姐找到工作了吆,我們的泥團不用再吃泡麵了,可以吃雞蛋包飯,清蒸大蝦,紅燒豬蹄……”本來隻是來匯報找到工作這個好消息的我,已經完全沉浸於漫天飛舞的豬蹄和雞腿中了,連哈喇子快流出來了也沒發現。

“姐姐,謝謝你。”

“溜肥腸,溜……啊!泥團剛才是你在說話?”我瞬間從白日夢中露出頭來。泥團居然會說話,這消息可比豬蹄子讓我感動多了。

泥團略微遲疑了一下,“嗯,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麽多。”

“泥團!你居然會說話!那你今年多大了?你是哪裏人?怎麽會跑到水溝裏被我撿回來?你的父母呢?你是被仇家追殺還是豪門恩怨……”我連炮珠似的不斷發問,徹底轟傻了這小子。

他默默的低下頭,又抬起頭來看向了窗外,骨子裏透出的深切悲哀讓我慢慢的停下了漫無邊際的廢話。

“如果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姐姐不是不想要你了,隻是想更了解你一點。”

泥團輕輕的點了一下頭,依舊看著遠處,再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我再怎麽白目也知道這小子是在送客了,雖然很想知道他的秘密,但是實在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隻能抓耳撓腮的跑回廚房繼續煮該死的泡麵。

自從跟鑫鑫匯報了泥團會說話這件新聞之後,她也跟剛發現這個喜訊的我一樣,衝到泥團的臥室裏把我的問題重複了N遍,而且還相當不會看臉色的一直重複到堅挺的翹了一節課,完全無視“嗯”、“啊”、“噢”這種敷衍性回答,要不是我下午隻有一節課,回來的早,恐怕這位姐姐能把泥團倒著拎起來試試能不能倒出點什麽來。

讓我安慰的是鑫鑫的待遇也沒有比我好多少,雖然耗了一個下午,依舊什麽實質性進展也沒有。泥團的心仿佛已經在那個水溝裏被厚厚的黑泥給裹住了,再熱火如我們的好奇心也不能把它剝開。

所幸泥團也不是曇花一現的吭一聲就算了,日常交際還是能進行的,隻是還是比一般的孩子還要寡言,每天除了對著電腦敲敲打打,就是對著窗外渾身散發著閑人勿近的氣息發愣。漸漸地我都已經習慣了這個悲傷的神秘小孩笑而不語的回答幾乎所有問題,隻是怕他小小年紀這麽沉默容易自閉,又經常忍不住跟他說些學校裏的一些瑣事。在我或興奮或懊惱的眉飛色舞時,他總是露出淡淡的微笑,時不時的插一句簡單的回應讓我更順利的講下去,讓我越來越感覺貌似是我未成年。

我的中文家教工作是在泥團開口說話一周紀念日開始的,那天不講義氣的鑫鑫臨時改主意去參加某某被我深切鄙視的三流明星演唱會,把我一個人放在那個英國佬家的門外,對著那張無比熟悉又陌生的防盜門駭到腿肚子直打轉。

莫名的臆想充斥著我的腦袋瓜子——濃密的胸毛,比女人還要肥碩的胸大肌,還有巨靈神一樣大的巴掌能瞬間發射我到月球。據鑫鑫說這個老外總是在笑,而且笑得很大聲音,為此我還特意為我的鼓膜買了一付隱形耳塞,現在這付任務艱巨的耳塞正在我的耳朵裏隨著腿肚子轉圈的頻率瑟瑟發抖,弄得我從耳朵根子一路癢到了心尖,更加沒抓沒撓的痛苦起來。

在我把我未來的學生想成八條腿十二隻眼睛的外星人之前,他終於感受到了我內心強烈的呼喚,自己把門打開了(其實事後他說跟鑫鑫約好的時間都過去一個多小時了,他隻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已經到了,隻是太矮了夠不到門鈴。然後我因為這個差點沒把鑫鑫掐死,這死丫頭再怎麽貶低我的身高也不能摁不到離地1米5的門鈴吧。順便深切的鄙視了這哥們的智商,按不到門鈴我不會敲門啊,像你這種豎著耳朵翹首以待的狀態總不能連敲門聲都聽不見吧,我又不是敲地下室的門。)在這個外頭晴空萬裏,裏頭陰暗無比的樓道裏,我邂逅了我的國際友人牌學生,他沒有碩大的胸大肌和托塔李天王的爪子,至於胸毛······這個他穿的挺嚴實的。除此之外他還頂著一頭栗色的短發,沒有刻意梳得一絲不苟,但是也是整整齊齊。身量對我來說偏高,一眼看上去腦袋直插雲端,長相普通,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他那一雙琉璃色的眸子,輕輕一憋,水光流動活色生香,再衝我那麽微微一笑,老娘成功華麗麗的結巴了。

“你,你好。啊不,hello。額,那個還是,howdoyoudo?howareyou……”

“葉老師好!”栗色腦袋瞬間從雲端飛降到我的胸口高度,一個標準的日式敬禮和荒腔走板的口音出奇的讓我迅速冷靜了下來。

“你好,史蒂芬。初次見麵,老師送你個中文名字,你說琉璃好不好聽?”史蒂芬的中文水平顯然隻局限於現學現賣的那幾個字,他迷茫的看了我一眼,攤開雙手表示自己完全不明白。

“肉粒?”史蒂芬費事巴哈的擠出了個充滿火腿腸味道的名字,很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氣十足但是並不刺耳。

看他那傻笑的摸樣,我突然慶幸起來,幸虧沒有鬼迷心竅叫他二狗,我總不能指望老外能理解“起個賴名好養活”這種至理名言。”笑完之後他很紳士的擺個請進的boss,我也很淑女的小碎步前進,順便把那付假冒偽劣的隱形耳塞扔在了樓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