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泥團的心
自從那天起,我和鑫鑫用盡了各種方法也沒能讓泥團接受琉璃的望聞問切,他甚至再沒讓我的英國學生見過他的臉。一逼急了他就擺出那種人畜勿近的表情默默無語看窗外,又不能上去抽暈他往醫院送。
最後,鑫鑫請了個中醫針灸老頭子來,我帶著他們趁著夜色偷偷的摸進泥團的臥室,誰知道這小子警覺性也忒高了,剛一打開手電,就看見本該是腿的位置突然現出一張伸著老長舌頭翻著白眼的臉,把人家耄耋老頭嚇得差點駕鶴西歸,然後鑫鑫帶著老頭大潰而走。第二天,泥團主動找我談話,悲劇的是他不是為嚇壞人家老頭承認錯誤,而是說如果再偷著領人進他的臥室,他就要鎖門了。
……泥團表現的越來越不像個小孩子,我時不時的會有種掌控不了他的感覺,尤其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為了維護最後一點做為長輩的尊嚴,我決定,再不往家領人了。改用另一種刺激法——就是時不時的表現出相當嫌棄他的模樣,讓他自己羞愧於成為一個累贅,近而讓他接受治療,於是就出現了這個故事伊始的場景。
事實上,這個方法基本上沒有任何的效果。從琉璃來我家看泥團那天後,他就越來越不愛說話,不是緊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就是對著電腦敲敲打打到很晚。本來鑫鑫來了他偶爾還能到客廳陪她聊聊,現在他除了去廁所基本連臥室都不出了。
我的英國學生的口語也在波瀾不驚中的日子裏慢慢熟練起來,除了字還是寫得像狗刨以外,他已經能撇著腔的跟街邊賣菜的大媽砍價了,並且樂此不疲,搞得我們家那一帶的早市一見他出來溜達就迅速散場了,比城管還有威懾力。除此之外,琉璃對泥團還是念念不忘的,經常會問起他的事情,連喜歡吃什麽有什麽小習慣都聽得津津有味的,也經常會告訴我一些活血或者壯骨的食品搭配,讓我多做給泥團吃。
於是我除了上課之外的日子就是在這一大一小之間忙活。琉璃是個百分百的英國紳士,在他身邊總能無時不刻的感受到他的溫柔和尊敬的態度,就好像他遞給你的水一樣,永遠是溫暖但不燙手。我們的上課時間很輕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聊天,我聊我的大學和家庭趣事,他說他國家的風土人情。我們相處的愉悅又融洽,用鑫鑫大嘴巴來形容,就是我們好的跟有一腿似的。她還經常旁敲側擊的各種打聽我有無師生戀的可能性,時不時的給我做思想工作,讓我打破傳統通往直前,為中國的外交事業做出源遠流長的貢獻。其實我不是沒想過跟琉璃的可能性,隻是跟他處的越久就越發現他跟泥團其實是同一類人,即使擠在人群中都渾身散發著疏離的氣息,好像在身前有一層看不見的罩,除非他們願意,沒有任何人能走進他們的世界。直到那一天,我以為我終於能觸碰他們其中一個的靈魂,卻發現,居然到頭來兩個人都失去了。
“啦啦啦~啦啦啦~”我邊刷碗邊哼著小曲。
“怎麽這麽高興?”泥團大概是被我一整頓飯笑得莫名其妙,這會終於忍不住問出來了。
“我很高興麽?”被泥團問的一愣。
“你從進家門就開始笑,到現在都沒停過。”泥團皺著眉頭狐疑的上下掃描著我的臉。
仔細回想一下,好像確實嘴角有點僵硬來著。
“有什麽好事麽?撿錢了?還是被帥哥告白了?”
“沒有!沒有帥哥跟我表白!”
“那就是說你撿錢了?”
“泥團,你也太不了解你姐了吧,一般她急於否認的都是最接近事實的。你也不想想,要是撿著錢了她肯定第一時間就告訴你了,肯定是被某個審美詭異的漢子給塞紙條了。”鑫鑫突然從哪個不知道的角落裏冒了出來,帶著滿臉鄙視的笑意晃晃悠悠的進了廚房,一邊掀著碗盤鍋蓋搜羅吃喝,一邊還不忘時刻損著我。我掰下一塊做菜切剩的苦瓜塞到鑫鑫嘴裏,心想:“讓你損我。”
“姐,是什麽人?”泥團很小聲的問。
“哎呀~也沒什麽人啦~就是那個琉璃······”
“琉璃終於開竅啦!——呸!好苦!名名,你家黃瓜怎麽這個味兒?”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泥團突然大喊了一聲,把我們嚇了一跳,連鑫鑫都忘了吐舌頭。
“我,我們沒有在一起,他就是,就是約我這周末出去拍照。”我結結巴巴的回答。嗯?我沒看錯的話,泥團好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姐,你最好不要跟他有更深的接觸,對你沒好處的。”泥團擺了一個嚴肅的表情,自己轉著輪椅出了廚房。
“他怎麽了?”看著一個小孩子擺出這麽成熟的表情真的很搞笑,我忍著笑問鑫鑫。
“唯一的解釋就是······”鑫鑫故作神秘的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什麽?”雖然知道她在賣關子,但是還是忍不住湊了過去。
“泥團喜歡上你了唄。”鑫鑫偏過頭去對著廚房外邊大聲吆喝。
“開什麽玩笑!”
“噗——”
“看,那就是證據。”鑫鑫指了指客廳裏的泥團,笑得一臉促狹。我偏過頭去,隔著廚房的玻璃隱約能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泥團噴了一桌子的白開水,正在手忙腳亂的擦著,臉上還有可疑的粉紅色浮現。
“可是他還是個小孩子,懂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我壓低了嗓音小聲說。
“現在的孩子,分得清楚男女之後就開始寫情書了,我幼兒園的小外甥女每個星期書包裏不塞上一封半封的情書這個星期都不算過。”鑫鑫很無所謂的攤了攤手。
“泥團可不是那種不務正業的小孩子。”
“是是,泥團臉紅的原因絕對不是我猜中了他的心事,他隻是突然喝水被塞了牙縫嗆了一口而······”鑫鑫又開始對著客廳大聲喊。
在鑫鑫說出更不靠譜的言論之前我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別亂說,小孩子會有陰影的。”
鑫鑫在我捂著她嘴的手背上打了一個叉,表示不會再亂說話。我白了她一眼,把手放開了。鑫鑫指了指客廳,又開始偷笑。隻見泥團匆忙擦完了桌子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搖著輪椅衝進了自己的臥室,然後“哢嚓”一下把門關上了。
“我保證他對你不隻是姐弟之情。”鑫鑫擺了個對天發誓的手型。
“那隻是你的錯覺而已。”我自己都感覺自己是在狡辯,大家都不是什麽青春年少、男女不分的年齡,泥團這麽拙劣的掩飾長著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不正常來。
“你不承認也無所謂,就算老牛可以吃嫩草,你這老牛也不能沒出土的豆芽也啃了。”鑫鑫一改嬉皮笑臉的表情,鄭重其事的說,“名名,這個泥團來曆不明,又有殘疾,你可千萬別對他產生什麽想法,你們是不可能的。”
“你腦子被門擠了吧?”我一臉看神經病的樣子瞅著鑫鑫,“你會對一個比自己小將近十歲的小孩子動心麽?我又沒有戀童癖!”
“那最好。不是琉璃約你了麽,我看這個琉璃對你也有意思,人家長得不錯,人又紳士,家庭條件看上去也不錯,幹脆就收了吧,配你這種**絲女綽綽有餘了。”
“鑫鑫你不當沒媒婆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