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從霍再昱辦公室出走之後，霍再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期間陳秘書進來請示工作，他都沒注意，始終坐在椅子裏，單手支著下巴，眉頭擰著，做苦苦思索狀。
因為事情有點緊急，陳秘書不得不出聲提醒他，“霍總？霍總？”
霍再昱掀起眼皮，看向陳秘書，表情是一貫的冷漠疏離。
陳秘書早就習慣了，不覺有異，將筆遞過去，說，“請您在這裏簽字。”
霍再昱接過筆，卻沒簽，他將筆放在桌上，看著自己的貼身秘書，問，“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陳秘書一下子就繃緊了後背，全身的汗毛孔都閉合了。
極高的職業素養讓他展露出自然親和的微笑，以確保說出來的話具有極高的可信度。
他說，“您……”
霍再昱，“別說了。”
陳秘書，“……”
急中生智的八百字馬屁沒用上，陳秘書很遺憾。
霍再昱簽了字，將文件遞給他，然後說，“下午的會暫時取消，我自己待會。”
陳秘書轉身出門，並立即去安排。
人走了，辦公室裏又隻剩下霍再昱一個人。
吳言的話不禁在腦中不斷回響，讓他十分苦惱。
於是，他拿起手機，點開微信，打算尋找一位人生導師。
誰呢？
當然是何老師，因為何老師既熟悉他，也熟悉吳言。
霍再昱：在麽？
何田一般都是秒回，可能手機已經成了何老師的外置器官吧。
何田：怎麽個意思？
霍再昱開門見山：你覺得我自戀，自負，傲慢麽？
何田瞪大了眼睛，看著屏幕，有些不敢相信。
哦豁，世上竟有這種好事，霍再昱主動上門找罵，那……還客氣什麽？
不過何老師沒有那麽低端，作為一名大學副教授，他是這麽說的。
何田：你覺得自己外貌怎麽樣？
霍再昱秒回：有魅力。
何田：……
接著，他又發：如果有一個男孩主動搭訕你，要微信，但他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你會怎麽做？
霍再昱「正在輸入」了三秒，發過來一行字；
“看一眼陳秘書，他知道怎麽處理。”
何田，媽的，有錢真好。
他接著發：陳秘書沒能處理好，男孩鍥而不舍，追著你要微信，你會怎麽做？
霍再昱發了兩個字：報警。
何田：牛逼。
然後，何田就消失了，沒再說話。
被問了一堆問題，卻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這讓霍再昱很不爽。
他給何田發：？？
但何田沒馬上給他回，過了大概五分鍾，突然回歸，給霍再昱發了一堆截圖。
霍再昱向上翻，找到第一張，點開。
是一個微信群的聊天截圖。
原來，何田把剛才他們倆的聊天記錄截圖，模糊頭像之後發到了他的研究生學生群裏。
何老師說：請大家看圖點評此人，不用有所顧忌，這個人是我失散多年的兒子。
霍再昱：……
這些細節，他大人大量，不計較，霍總還是比較關心當代研究生會怎麽評價自己。
然後他就看到群裏十多個研究生排隊刷屏，“何老師，你兒子真傲慢無禮自大狂，確定是你兒子麽？”
又有人說，“何老師這麽溫文爾雅，怎麽可能生出這種狗兒子。”
何老師，“誰知道呢，看來有必要做個親子鑒定。”
後麵還有若幹嘲諷技能開到滿級的評論，語言豐富，博大精深。
霍再昱竟然逐一看完了，心理素質不可謂不強大。
盡管這些評論有些誇張，但無一例外，在何田沒有引導的情況下，幾乎所有人都提到了「自負，傲慢，自戀」這樣的字樣。
難道，吳言說得都是對的麽？
自己真的有這麽討人厭？
霍再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和反思中。
不過，他這個人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知錯能改，如果有錯沒改，說明他確實沒認識到錯誤。
因此，對於何田這次發給他的鐵一般的事實，他選擇接受。
其實，何田給霍再昱的聊天截圖不全。
讓學生們評價完霍再昱之後，何田發了個「閱後即焚」到群裏。
這個閱後即焚就是霍再昱的照片，之前他來學校捐樓時候，何田幫他拍得，西裝革履，身高腿長，側臉立體，正臉魅人。
同學們看完閱後即焚，排隊發，“如果是他，算我沒說。”
還有的同學發，“人間值得，他就活該傲慢，自負，自戀。”
“他不自戀，難道我自戀麽？我配麽？”
還有人質疑何老師，“何老師，你兒子比你高，比你帥誒，不是你的基因，你被綠了。”
這麽容易讓霍再昱更加傲慢，自負，自戀的聊天記錄，怎麽能給他看呢？
當然不行。
所以，就讓霍再昱繼續苦悶去吧。
苦悶的霍再昱沒有放過何老師，過了十分鍾，他給何老師發消息。
“吳言要辭職。”
何老師：！！
為什麽？
霍再昱：可能是我說錯話了。所以，你留他一下。
何田：你說錯話了，為什麽我留他一下？你自己怎麽不留？
霍再昱，嗬，我要是可以，需要你麽？
但這話他沒說，相反，他發了一張支票照片，配文“聽說你和團隊有去德國研學的計劃？”
何田立即：留多久，您說話。
霍再昱：我出差半個月，彼此冷靜一下。
何田發了個「OK」的表情。
按照霍再昱的性格，對話該到此結束了。
但何田好不容易抓住他一次小辮子，怎能不刨根問底。
何田：你上次問我吳言有沒有對象，什麽意思？
霍再昱已讀不回。
何田追問：莫非你喜歡小言言，但是人家討厭你？
霍再昱看見「討厭」兩個字，心髒都疼。
他立即把手機扣在桌麵上。
眼不見心不煩。
但何田給他打電話了。
霍再昱沒接。
不過他看到了何田後續發的消息，
“還想不想讓我留住小言言了？”
霍再昱快速在輸入框敲字。
何田在對麵看到“正在輸入……”
但最終，他隻收到了一個表情包：“你知道的太多了！”
一個墨鏡黑衣男舉起□□，衝著屏幕外的何老師扣動了扳機。
何老師，“啊哈哈哈——”
何田：看你這麽可愛的份上，我辦事，你放心。
霍再昱皺眉，罵誰可愛？
結束了與何老師的聯係，霍再昱試著開始工作。
但很遺憾，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
他便打內線電話，叫陳秘書進來。
陳秘書很快現身，站在辦公桌對麵，等著霍再昱示下。
霍再昱的雙手放在桌上，一副談判的嚴肅姿態，讓陳秘書以為老板要交代大事，忙拿出筆記本，做好記錄準備。
但霍再昱說得是，“吳言想辭職。”
陳秘書，“……”
他開始仔細觀察老板的微表情，嘴角抿著，大拇指在繞圈，眉頭輕鎖。
這都是不認同的表現。
所以，霍總這是不想讓小吳走啊。
陳秘書便自信發言，“他辭不了，辭職不是他想辭就能辭的。”
霍再昱立即向後靠在椅子上，“嗯？”
陳秘書便去找了合同回來，給老板念了那段違約條款。
霍再昱沒有說話，靜靜聽著，最後起身，對著陳秘書，難得的笑了一下。
“做得好。”
陳秘書幾乎疑心自己看錯。
他惶恐的退了一步。
然後就聽老板說，“你這就趕回別墅，具體怎麽做，需要我告訴你麽？”
陳秘書略想了想，說，“沒問題，霍總，你放心吧。”
那之後不久，霍再昱坐上了越洋航班，頭等艙座椅極其舒適，艙內溫度適宜，周圍空氣裏還浮動著悠然助眠的香氣。
但他無法入睡。
因為剛才做了個噩夢，夢裏，吳言化身成了何田學生群裏的某個人，他戳著霍再昱的腦門說，“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愛上你，自大狂！”
一身冷汗。
霍總不得不將毛毯往上拽了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