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是被鬧鍾叫醒的,睜開眼的時候,他有一瞬的恍惚,以為自己還住在閣樓的小**,看著挑空客廳的吊燈發呆。

接著,他轉轉有些酸疼的脖子,看了看陌生的客廳,過了差不多一分鍾,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老板家的別墅裏,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即將被辭退的小保姆。

一個激靈,吳言在沙發上坐直了,然後立即往樓上看,確認自己的手機鬧鍾是否吵到了老板。

還好,別墅裏靜悄悄的,霍再昱應該還在睡覺。

心放到肚子裏之後,吳言忙去一樓的衛生間洗漱。

洗漱之後,他去了廚房。

食材已經都準備好,早上的工作就變得簡單很多。

炒餡料,和麵,包包子;切肉,切菜,煮粥;煸炒,爆香,裝盤,撒調料……

所有的飯菜都妥當,剛好時鍾指針停留在六點整。

吳言摘掉圍裙,洗過手,打算去樓上看一看,是不是需要叫老板起床。

然而,他剛走到樓梯前,還沒抬腿,就聽見身後入戶門那裏有動靜。

眼睛瞬間瞪大,吳言條件反射一般,轉身就摸到了矮櫃上的陶瓷工藝品,緊緊握在手裏。

霍再昱明明在樓上睡覺,那麽又是誰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強闖民宅?

他緊張的大氣不敢喘,不過經過昨晚那一遭,吳言強迫自己鎮定一點,畢竟現在是白天,看清了再下手也不遲。

晨跑了一個小時,霍再昱進院子的時候,額頭上還有汗,浸到昨晚的紅腫處,痧痧的疼。

再一聯想剛才看到的那個筆記本,心情不由更加糟糕。

嗬,竟然罵他精神不好?

自己被打都沒說什麽,如此大人大量,那小保姆還敢背後詆毀!

霍再昱胸口堵了一口氣,跑了五公裏都沒消散下去。

他本不是個愛賭氣上火的人,可今天偏遇上了這麽個冥頑不靈的家夥!

想著今天去公司之後,立即通知陳秘書換人,這樣眼不見心不煩,可又一想,此人是大學同學介紹的得意門生,礙於人情,又有點猶豫。

猶豫不決的霍總再度指紋解鎖自家大門,他本想推門就進,忽然額頭一疼,讓他條件反射般的停下腳步。

這麽做是明智的,因為開門之後,他再次看見那個小保姆手裏握著東西在「等」他。

嗬,嗬嗬。

多大仇,多大怨!

吳言把陶瓷工藝品緩緩藏到背後,看著霍再昱黑到不能再黑的臉色,咽了咽吐沫,小小聲問好,“霍總,您早。”

霍再昱的眼神從他臉上滑過,毫無波瀾,更沒應聲,邁步進了客廳。

吳言悄悄把工藝品放回原位,並在那裏尷尬的腳趾摳地三秒鍾,然後才追上去,很小心的報告,“霍總,早餐好了。”

這次霍再昱沒有不搭理他,很蠻賞臉的,站在三層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吳言,說,“我去公司餐廳吃早飯。”

吳言,“……”

好吧,你牛,你厲害,隨你的便。

說不生氣是騙人的,從淩晨一點半開始準備,戰戰兢兢,走路都不敢全腳掌落地,就這樣,人家竟然說不吃!

不吃怎麽不早說,還說什麽7點出發去公司!

這麽一想,吳言突然無言了。

啊,好像霍再昱真的沒說他要在家吃早飯,一切都是自己揣測出來的。

就……挺鬱悶的。

看著一大桌飯菜,吳言感歎太浪費了,他考慮了一小會,決定采取主動。

霍再昱跑完步回來,就去二樓洗澡了。

一邊洗澡,一邊回想小保姆吃癟的表情,心情有了一絲好轉。

等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剛好聽見有敲門聲。

沒有馬上應,過了一會,等敲門聲再響起來的時候,霍再昱才說,“進來。”

吳言端著一托盤的早餐,推門進屋。

他站在門口的位置,一抬眼,沒等說話,趕緊又垂下眼。

天啊,這個男人為什麽總是半裸,而且洗過澡之後,肌肉好像會反光,著實灼人雙目。

吳言轉開眼睛,端著托盤,恭恭敬敬的說,“霍總,如果不忙,您墊墊肚子再去公司吧。”

哎呦,如果不看小保姆的筆記本,還真不知道這麽甜的小嘴在背後是怎麽罵自己的呢!

這回知道怕了?這個家裏誰是老大,明白了?

霍再昱沒說話,看上去在麵無表情的換衣服,實際用餘光注意著吳言的一舉一動。

吳言端著托盤,沒敢放在桌子上,筆直站好,等著老板的指令,同時,也在看霍再昱頭上的傷。

經過一夜,傷處看上去……更加慘不忍睹了。

昨晚隻是紅腫,現在竟然有點淤青了,大總裁頂著這樣的額頭去公司,不知道會被人怎樣議論。

愧疚的情緒再度占據了上風,吳言已經原諒了老板剛才的冷漠和刁難。

見小保姆直直的站在那裏,臉色有點發白,霍再昱多少有點心軟。

他看看早餐托盤,又是包子又是春卷的,都是很費時間的東西,想來小保姆昨晚也沒睡太好。

何老師說過,這孩子好像家境不太好,估計從小沒少吃苦,除了有點笨,其實也還算好。

霍再昱放下了一點架子。

“放在桌上吧。”

老板終於發話了,吳言忙將托盤放在小幾上,然後從砂鍋裏盛出一碗粥,溫度剛剛好,不燙口,也不會涼。

他還幫忙擺好炸春卷的蘸料碟子,又將筷子放在方便拿取的位置。

等吳言忙完,霍再昱也換好了衣服,走了過來。

吳言轉頭一瞧,不禁看愣了。

昨晚天黑,心也慌,沒看清霍再昱長什麽樣子,這時候近距離看他穿著筆挺西褲,修身白襯衫,身高腿長,眉眼英俊,當真帥到離譜。

察覺到吳言的視線,霍再昱牽起嘴角,似笑非笑。

他這樣意味不明,看起來就好像嘲弄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頓時讓吳言心虛,忙轉開臉。

霍再昱坐下,先看了看菜色。

嗯,顏色還算勉強合格,聞起來也算清香。

然後拿起筷子,伸出去,夾了一點青筍絲,配著粥吃了下去。

接著,他肩膀緊繃了一下。

糟糕,有點好吃是怎麽回事?

然後再伸筷子,夾了一塊蝦仁,又咬了一口包子,還吃了一個春卷。

吳言在旁邊觀察的很仔細,他發現霍再昱的表情穩穩的,始終無波無瀾,除了吃得快,沒有別的表現。

也不知道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但看起來,應該還算可以?

吳言有點高興,情不自禁笑了。

他一笑,便被霍再昱發現了。

嗯?小保姆很得意嘛!

那怎麽能行?

雖然隻有半飽,雖然還想再吃一口包子,但霍再昱果斷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然後什麽都沒說,麵無表情的起身,去衣帽間挑外套去了。

剛才還在笑的吳言,“……”

什麽意思嘛,這個人!

吃個飯也搞得戛然而止,反轉突變,難道大老板都這麽陰晴不定?

不過霍再昱肯吃早飯,就算給了吳言一個台階。

吳言心裏多少輕鬆了一點。

霍再昱挑好外套出來,距離7點還有二十分鍾。

看著老板下樓來,頭上的傷還明晃晃的掛著。

吳言便壯起膽子,挨過去,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那個,霍總,額頭感覺好點麽?要不要弄一下再去上班?”

霍再昱正在換鞋,聽到吳言的話,轉過身,垂眼看他,“怎麽弄?”

吳言抬手在自己額頭的位置比劃了一下,“就是,遮一下。”

霍再昱很果斷的說,“我不會戴帽子的,太醜。”

吳言,“……”

他再試著解釋,“其實也不用,就是化一下妝。”

霍再昱皺眉,“化妝?”

吳言從身後拿出妹妹的化妝包,“對,用遮瑕膏塗一下,就不會那麽明顯了。”

他剛才看到那塊淤青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妹妹的化妝包,之前看過佳琪的一些美妝視頻,好像有個叫遮瑕膏的化妝品很神奇,斑點和痤瘡,一塗就不見了。

為了不要霍再昱頂著個淤青上班,吳言極力遊說。

一分鍾後,霍再昱坐在了沙發上,微微抬起臉,讓吳言在他額頭上又塗又抹。

說實話,有點疼,不過還能忍,但是讓別人挨得這麽近,霍再昱還是有點不習慣。

吳言站在他身後塗遮瑕膏的時候,霍再昱都在屏住呼吸。可憋氣總有時間上限,最後他憋不住,不得不吸了一口氣,然後,挺意外的,吳言身上的味道竟然不難聞,當然,也不是什麽香味,就是很清爽的那種氣息,說不上來,不是香水,也不是洗衣液的味道。

霍再昱將其稱之為小保姆的人肉味兒,總之,不難聞。

這讓他鬆了口氣,他最討厭和人近距離接觸,尤其是不小心聞到別人身上的味道,哪怕是香水味,也會讓他感覺到不自在,甚至有時候會感到惡心。

吳言的動作已經盡量放輕了,但他依然感覺老板在下意識的往後躲。

肯定很疼吧。

哎,都怪自己太冒失了。

他在心裏又默默說了一句對不起。

遮瑕膏的顏色和霍再昱的膚色意外貼合,塗完基本看不出來,效果很不錯。

吳言特別滿意,又從化妝包裏取出一枚粉紅色布靈布靈的小鏡子,照給霍再昱看。

“霍總,您看,是不是幾乎看不出來了”

霍再昱隻是瞄了一眼額頭,注意力更多的被那枚小鏡子吸引,以及放在茶幾上的化妝包。

裏麵的化妝用品都是粉嫩的顏色,還有口紅,睫毛膏一類的。

顯然不會屬於一個男人。

那麽吳言為什麽會用這種女士用品呢?

霍再昱沒問,他隻是將鏡子推開,然後站起身,冷言冷語的說了一句,“如果想在這裏工作,就不要往回帶人。”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吳言懵了,“往回帶人?帶誰?”

霍再昱眯起眼睛,指著茶幾上的化妝包,“你有需求,請出去開房,不能在這兒,明白麽?”

吳言愣了三秒,騰得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