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要離席, 母親不放心。

失而複得的孩子,比她的眼珠子都珍貴,她想跟著過去。

但吳老師拽了老婆的衣服一下。

母親便坐下了, 可她的目光沒離開孩子,一直在追著吳言。

吳言邁出門, 她就對老伴說,“你去看看, 興許鹿娃上茅房, 別找不到地方。”

吳老師猶豫了一下,到底放了筷子, 站起身,跟著出去了。

吳言出來, 一直有村民在跟他打招呼, 攀談, 他都一一笑著回應了, 但沒耽誤在人群搜尋。

終於,他在院門外的那片竹林邊上,看到了霍再昱的身影。

他剛要過去,又被人攔下,一個老奶奶拿著一兜菱角遞給他, 吳言聽人說,這位該喊七奶奶, 他忙叫人,又誠懇道了謝,便趕緊往院門外走。

可剛走兩步, 就聽身後有人喊他。

“鹿娃兒。”

吳言回頭, 是父親。

他馬上回身走過去, “爸,你怎麽出來了?”

吳知行握住他的胳膊,說,“茅房在屋後,我領你去。”

吳言笑了,有點不好意思,他說,“沒,我是出來找人的。”

吳知行問,“找哪個?我幫你喊。”

吳言側過身,指了指在竹林邊上打電話的霍再昱,說,“是他。”

吳知行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一看清,便說,“他是政府的,還是公安?快請人家進來,人太多,都怠慢了。”

說著,他放開兒子,自己先小跑著過去,要去請霍再昱。

吳言被眾人圍著認親,霍再昱沒有往跟前湊。

這是屬於小鹿的重要時刻,他負責見證就好,老天爺在親情上對吳言虧欠太多了,好不容易找回來,霍再昱替他無比高興,也就不想讓他拿出多餘的精力來照顧自己。

他沒去屋裏,就在外麵,隨便找了一張桌坐了。

坐下之後,立即就有熱情樸實的村民來找他聊天,招待他吃喝。

村裏的飯菜粗糙,但是原汁原味,格外的香。

懸了好幾天的心放下,霍再昱也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快一天沒吃飯了。

他往屋裏望了一眼,看到吳言被父母圍繞著,笑得幸福,麵前的大碗裏堆了高高的菜。

他媽媽還在不時的給他夾菜,添湯。

霍再昱不由翹了嘴角,有了爹媽疼,就是好,他忽然也鬆了口氣,覺得一身輕鬆。

之前,總覺得愛吳言的責任很大,因為要帶著他父母的份一起。

現在好了,他隻需要以伴侶的身份好好愛他,愛得能更花樣百出,任性妄為一點了!

想想就很開心,很高興,霍再昱沒用鄉親們勸,自己端著碗就炫起來了。

村民們看到這麽一位精致漂亮的城裏人,吃農家飯吃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頤,甚至還連連稱讚,自然是對他好感倍增。

有個爺爺過來,坐在霍再昱旁邊,勻了一點酒給他。

“伢子,喝不喝?”

霍再昱半起身,謝過老爺子,笑著說,“怎麽不喝,大喜的日子,喝!”

說著,舉杯和老爺子碰了一下,仰頭就是一飲而盡。

大家看他爽快,更是有好感,你一言我一語的就攀談上了。

有問他做什麽工作的,有問他哪裏人的,有問他多大歲數的。

霍再昱都耐心的答了。

他現在看這群村民是尤其的親切,因為他們都和吳言沾親帶故,而且都很善良。

直到,有人問了他,“伢子,你是鹿娃啥人啊?看你倆一起坐車來的呢?”

霍再昱就停了筷子,他抹了抹嘴,喝了口水,字正腔圓的說,

“不能告訴你們!”

村民,“……”

然後,霍再昱的電話就響了,他看著眾人有點沒太緩過來的怔愣表情,哈哈笑著,躲到竹林邊上接電話去了。

感覺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霍再昱轉身,竟是吳言的父親,吳知行。

霍再昱立即對電話那邊說,“稍後再說。”

利落的掛斷電話,他臉上堆笑的問好,“伯父,您好。”

吳知行沒想到他這麽謙虛有禮貌,忙說,“你好,你好,快請進屋,招待不周了,今天鹿娃兒回來,我和她媽媽都高興暈頭了。”

霍再昱點頭哈腰的,說,“是該高興,是該高興。”

他倆正說著,吳言走到了跟前。

不等霍再昱說話,吳知行先問,“鹿娃兒,你還沒介紹,咱也不知道這位同誌姓啥,不好稱呼,招待不周了。”

吳言笑了笑,耳根是半紅的,他看看霍再昱,發現對方的眼神裏有期待,更多的竟然是緊張。

霍再昱什麽時候緊張過?

他什麽場麵沒見過,沒經曆過?

可就是在這樣一個小山村裏,在一條窄窄的,僅能容下一台車通行的石板路邊上。

他緊張的攥緊了手機,另一隻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領帶。

吳言想笑,但更多的是感動。

他又有些眼眶發熱,有點說不出話來。

可他必須要說,麵前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他們需要正式認識一下,因為未來長長久久的歲月裏,他們會成為親人。

吳言邁了一步,離霍再昱稍微近了點。

然後拉著父親的手,對霍再昱說,“給你介紹,這是我爸,吳老師。”

霍再昱的愣神隻是一秒鍾的事,然後立即明白過來,伸出手,很恭敬的說,“吳老師,您好,我是霍再昱。”

吳老師有點不明情況,但看兒子同這英俊的男人十分親近的樣子,也拿出十足的熱情對待。

“你好,你好,多謝以前照顧我兒子。”

霍再昱馬上接話,“是我該做的。”

吳老師一時沒察覺出問題,可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他沒說話,看向兒子。

吳言抿了一下嘴唇,然後看著父親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爸,他是我未婚夫。”

吳知行臉上的笑停住了。

不是不笑了,而是明顯的受到了驚嚇。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便又問了一遍,“鹿娃兒,你說啥嘞?”

吳言的另一隻手去拉住霍再昱的胳膊。

他輕輕的,又無比堅定的說,“爸爸,他是我愛的人。”

吳知行不再問了,隻是盯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