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知行話說到一半, 停住了,他看到兒子走了過來。

霍再昱一轉頭,也看到吳言, 忙把煙扔在地上踩滅。

吳知行,“鹿娃兒……”

然而, 未等吳知行把話說完,霍再昱便開了口。

“吳言, 伯父你們累了一天, 早點休息,我先走, 明天一早再過來。”

他這話一說,吳言還未及驚訝, 吳知行倒是麵露訝然之色。

霍再昱看起來並無生氣的樣子, 但也沒再多解釋, 隻說, “我去和伯母打個招呼,然後就走。”

說完,他走到吳言跟前,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 才邁步往另一間屋子去。

吳言轉過身,目光追著他的身影, 見霍再昱站在屋門口,很熱情的在跟吳媽媽道別。

吳媽媽對他的離開很意外,她說, “娃兒, 這麽晚了, 能去哪兒住?家裏有地方,我都收拾好了,就在上屋。”

說著,伸手指了指對麵一間屋子。

霍再昱看了,心裏了然,但笑容沒褪,隻說,“伯母,別擔心,我坐車走,四十分鍾就到縣城了,那裏有賓館。”

以為他是嫌棄家裏條件不好,又不便明說,吳媽媽便沒強留。

也是,這個跟吳言一起回來的朋友,看起來就養尊處優,應該是個家境很好的青年,大概是住不慣這樣的鄉下的。

她沒再多說,隻是招呼吳言,“娃兒,你朋友要走。”

說著,跟吳言和吳知行一起,將霍再昱送到大門口。

公司的車一直在附近等著,看到霍再昱出來,司機馬上將車子發動。

等車子的功夫,吳言走到霍再昱跟前,站得離他很近。

父母都在,他不好表現的太親密,便小聲說,“路上注意安全。”

霍再昱看吳言眼神裏盡是對自己的不舍,心裏已是很滿足,本想再拉拉手,但抬頭看到吳知行在旁邊,到底還是忍住了。

他點點頭,說,“放心吧,沒事。”

吳言的眼睛始終注視他,像是有訴不盡的話,但最後到了嘴邊,也隻是說,“我等你電話。”

霍再昱笑了一下,轉身上了車子。

吳家父母也和他招手道別,看起來氣氛似乎還不錯。

三人一直在門口看著那車子的尾燈消失不見,才舉步回到院內。

一進院子,吳言便對父母笑了,說,“爸,媽,早點休息吧,你們辛苦了。”

說完,又問熱水在哪裏,要給他們倒洗腳水。

看他忙前忙後的樣子,媽媽十分心疼,上手去搶。

母子兩個一邊幹活一邊說話,親親熱熱,仿佛並沒有受霍再昱離開的影響。

吳知行看在眼裏,卻有些黯然,沒有作聲。

一家人洗漱過後,媽媽又送吳言回他的房間,吳知行在院子裏,看似在查看鵝籠,實際在偷偷聽他們母子講話。

他聽到老伴問吳言,剛剛走的那個朋友是誰,和他是不是很要好,大半夜的,讓人家走夜路,怪不好意思,等明天來了,一定給做好吃的才行。

吳言隻說了霍再昱的名字,沒說他們的關係,還讓媽媽不用擔心,拿他當自己人招待就行。

吳知行聽罷,便走了過去。

他叫了一聲老伴,吳媽媽不說話了,回頭望他。

吳言也看父親,吳知行頓了頓,最後隻是說,“兒子累了,讓他睡吧。”

媽媽這才戀戀不舍的從吳言房間出來,輕輕幫他關了門。

和老伴一起回了自己的屋子,吳知行坐在**,歎了一口氣。

吳媽媽見到了,說,“老頭子,我看你從剛才開始就怪怪的,怎麽了?兒子回家了,你還發什麽愁?”

吳知行抬眼看老伴,發現她隻有滿心滿眼的歡喜,不由糾結。

但到底,還是說了。

他們兩個躺下之後,燈也關了,夜也靜了,吳知行翻了兩個身,睡不著,老伴問他怎麽了。

他說,“那個男的是鹿娃對象。”

吳媽媽本來都要睡著了,她白天累狠了,正迷糊著,聽了這話,一下清醒了,半支起身子,問,“啥?你說哪個?”

吳知行又說了一遍,“剛才走那個男的,小霍。”

吳媽媽不敢相信,坐在那裏,擁著被子,發了半晌呆。

吳知行也坐起來,將自己衣服披在老伴肩上,說,“我問過他了,鹿娃已經見過他爸媽了,他們都打算訂婚了,然後有了咱們的消息,就先回來認了親。”

吳媽媽沒說話,她在流眼淚。

吳知行用手給她擦了擦,繼續說,“鹿娃兒對他感情深得勒。”

吳媽媽哭得有點哽咽,她說,“今天見了娃兒,我就想,這像做夢似的,老天爺待咱們不薄,咱上輩子積了大功德,才找回娃兒……”

吳媽媽哭的泣不成聲,靠在了老伴肩頭。

吳知行又歎了聲氣。

他們不約而同得往窗外望了一眼,看到吳言那個屋還亮著燈。

吳知行緩緩地說,“我本來想說,讓他今天別和鹿娃在一個屋,沒成想,他自己要求走。”

吳媽媽不說話,也不再哭了,靜靜聽著。

吳知行卻也不再說話了。

兩人就這麽靠了一會兒,然後,吳知行說,“睡吧,天大的事兒,留著明天說,娃兒都回來了,沒啥不能想開的。”

說完,他拍了拍老伴的背,吳媽媽也擦了一下眼睛,兩人重又躺下。

但吳媽媽到底還是不放心,她一直注意著吳言那屋的燈光。

等燈光熄滅了,她便輕輕下床。

吳知行也沒睡,她這邊一有動靜,馬上察覺,便問,“幹啥去?”

吳媽媽緊了緊身上披的衣服,“看看娃。”

吳知行也要起身,卻被她攔住了。

“你別動了,我去瞅瞅就回來。”

吳知行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吳媽媽披了衣服,輕手輕腳的穿過院子,往另一間屋子走過去。

她走到窗外,想看看吳言睡沒睡,被子蓋得好不好,是不是半夜起來找水喝。

可她剛靠過去,就聽見了吳言的說話聲。

聲音很低,很小。

但她依然聽清了。

“哥,我想你。”

吳媽媽站在門外,像被什麽定住了。

她隻聽到這一句,屋裏便沒有說話聲了,想來是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沒再敲門進去,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進門,吳知行便看她靠在床邊,一言不發,忙上前問,“怎麽了?”

吳媽媽又流了淚,她說,“娃兒的心裏不好受呢。”

小屋裏,吳言躺在**,按滅了手機屏幕,卻怎麽都睡不著。

剛才和霍再昱通電話的時候,對方完全沒有提和父親說了哪些話。

即便吳言多次試探,霍再昱都避而未談。

說實話,雖然和父母是至親,但對自己親生父母的了解,遠沒有對霍再昱的多。

吳言猜不到,吳知行會對霍再昱說什麽,那些話是輕還是重了,而霍再昱有沒有被傷到。

可讓他去直接問自己的父親,吳言也覺得不妥。

剛剛尋回父母之愛,如果因為婚姻的事再鬧不愉快,他當真是有些不懂事了。

何況,他之前也再父親麵前,表明了立場,有些事,可能太急於求成,反而功虧一簣。

不如再等等,他可以再努力一點,為了哥哥,也為了爸爸媽媽。

臨睡之前,他又摸出手機,給霍再昱發去了一條消息,“明早我做南瓜粥和梅菜餡餅。”

果然,霍再昱的消息秒回,“明早雞叫前,我就出發。”

吳言捧著手機,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