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後繼有人

瑤光與俞岱岩下山之時才是三月上旬,回返武當時已至四月中,原隻是零零星星打出花骨朵的紫藤已完全盛放,密密地垂下淺紫深紫的花束,遠而望之,便如珠幕垂簾,賞心悅目。

師兄妹二人一路說笑著往山上去,行到紫霄宮門外,忽見一道矮小的黛藍身影飛奔出來,以二人眼力,莫說隻這十餘丈,便是再遠一些也能認出來人。

俞岱岩當即笑出了聲,道,“小師妹倒是收的好徒弟。”

瑤光好笑地回道,“三師兄慣會拿我來打趣,說的好似素日裏各位師兄沒教過青書似的。”

俞岱岩故意“咦”了一聲,皺眉咋舌道:“嘖嘖,還說不是收的好徒弟,我已讓小青書保密,他還是與你說了。”

瑤光更是忍俊不禁,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那些四書五經我也就不說了,二師兄教他掌法指法,三師兄教他刀法,四師兄教他拳法,大師兄是他親父,所授就多到一時難以盡數了,這些功夫使出來,我又怎會認不出是何人所教!我知自己所學精在身法劍術,原也打算明年或是後年拜托幾位師兄出手了,怎知幾位師兄倒是比我還急,青書才六歲呢。”

“還說自己不是師父,都開始護上了。”俞岱岩又笑了一聲,正色道,“小師妹並不在意就好,雖說你們並未正式敘師徒輩分,這幾年下來卻也差的不多,若是小師妹不喜,我們幾兄弟也不會越俎代庖。”

便是一師同門,各人若再收徒,那也是各有傳承了,縱然師兄師弟也沒有道理無端幹涉各人如何教導弟子。武當門下八人素來情同兄妹,青書又是宋遠橋之子,算來與幾人關係親密,再加上宋青書並未正式拜師,幾人才有此動作。各人原也存著一股想要給小師妹一個驚喜的心思,暗暗地將自己最得意拿手的本領拿出來傳授宋青書,原先還彼此瞞著,卻沒料到大家都是這般心思,等宋青書身手顯露出來,雖不曾言明秘密,卻也是直白地將幾人給暴露了。

瑤光笑著搖搖頭,還沒來得及接話,宋青書已奔到麵前,一把撲過來抱住了她的腰,激動地叫了一聲“小師叔”後就不肯說話,隻牢牢抓著瑤光,將頭埋在她身前便不吭聲了。

瑤光被這般孩子氣的動作逗得一陣懷念,又是一笑,伸手回抱住宋青書,輕輕拍著他的背,一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聲應道:“我回來了,這段時間,功課有沒有落下?”

宋青書又抱了一會兒才鬆手,紅著臉退開兩三步,點了點頭,回道:“三才劍法第一式已學會了,《春秋》才抄了十來遍。”

瑤光下山不過月餘,宋青書又是才學劍法,一月之內能將一式劍招學會已是不易,他素來不說謊也不喜表功,既說學會,那邊是實打實地學會。

自古以來,徒弟勤懇總比徒弟怠惰教人喜歡。

瑤光彎下腰,笑著拍了拍宋青書的肩,“甚好。整整儀容,和我們一同去見見你太師父,過會兒再叫你太師父看看你這段時間學習的成果,若是他肯指點你一二,你可要好好記在心裏。”

宋青書低著頭“嗯”了一聲,自覺走到瑤光身後,悄悄整理起因飛奔而有些亂的衣服,心中卻有點難以形容的激動忐忑和極輕微的懷疑,在他心中,自己小師叔的劍術已到了登峰造極不似凡人的地步,小師叔也推崇的太師父該是怎樣的神人啊?自己會不會表現太差,不但自己丟臉,還會連累小師叔麵上無光?

宋青書孩童心性,心思單純,這麽想了想,就越發緊張起來,自覺一定要努力表現出最好的模樣來。

俞岱岩笑著看兩人說話,等到此時才輕笑一聲,“小師妹,青書師侄,走吧。”

瑤光舉步跟上,卻悄悄回頭對宋青書笑著搖頭,輕聲道:“不必緊張,師父和藹寬厚,必不會為難你。”

宋青書點了點頭,心中仍是提著一根弦,反複回想著幾次跟隨父親拜訪太師父時看到的白發老者,幾番回憶後,更覺對方道骨仙風,真如神仙一般,心裏卻更緊張了。

瑤光笑了笑,心中盤算著過會兒該怎樣和張三豐回話。

天鷹教、明教一事縱然瞞著其他幾位師兄,也不能連張三豐也瞞過,茲事體大,還是私下裏慢慢解釋吧。

宋遠橋正在紫霄宮中分派事務,聽得弟子通傳已知三師弟和小師妹回返,見到二人時寒暄幾句,看到宋青書時卻稍微皺了眉,複看向瑤光,沉聲道:“小師妹,劣子頑劣,多有勞煩。”

瑤光笑著擺手,不讚同道:“大師兄這是哪裏話來,一家人怎說兩家話,青書是你獨子,也是我師侄,大師兄不嫌我誤人子弟便好了。何況啊,若青書這樣叫做‘頑劣’,對天下孩童可不公平,我知大師兄嚴於律己,不願幼子驕傲,但謙虛也不必過甚,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好便是好,有什麽不可誇的?我覺青書很好,聰穎勤奮,他日必有所成。”

瑤光說著便將宋青書從身後拉出來,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肩膀,大有“我給你撐腰”的意味。

因宋遠橋一句批評低下頭去的宋青書仰頭看了看瑤光,從一臉不忿變成了驚喜的笑容,更是挺直腰杆站直了,一副自豪又略有些羞澀的神氣。

誰人不喜誇讚?

孩童尤其如此。

有時為人父母者為表自謙,在外人麵前總是一句“劣子”一句“頑劣愚笨”之語,若是孩子本就不聰明,心中定不好受,覺得父母也看不上自己,自己定然很差,若是孩子本來聰明,聽到這種話也會心中不滿。

自古以來,華夏素有謙遜中正之風,但做的太過度便會生出另一種扭曲來。

於睿昔日可從來不將這般謙遜用在瑤光身上,每每告訴她,她天賦出眾,是以更要勤懇刻苦不負天予之才,瑤光也深信這一點,終成劍宗精英,如今瑤光待宋青書也是一般,該誇之處從不遮掩,當罵之時也不會客氣。

正因如此,瑤光下山的這一個多月時間,轉而由宋遠橋專心教導的宋青書才會格外想念自己小師叔——他親父可不會誇他,不管他做的怎樣,也隻能得到一句“還要多加鍛煉”。

宋遠橋不意瑤光竟會有此言語,不禁愣住,旁邊俞岱岩細看宋青書那種挺身昂首的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

“大哥,我可說過了吧,小師妹教弟子與我們定然不同。青書師侄畢竟年幼,思念授業之師而迎出門去,又有哪裏不合適了,你我也曾為迎師父跑下山去……”

俞岱岩說起往事,宋遠橋更是一愣。

二人如今已近不惑,這般少年之時才會有的舉動早埋藏記憶之中,幾十年前,兩人還年少之時,確也曾為迎接張三豐連夜跑下了山,隻盼早一刻見到師父。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昔時此時,又有什麽不同?

或許在他心裏,終究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小師妹,仍覺得那是需要照顧的人,卻不想,轉眼數年,曾被自己抱著在山間行走賞雪的小師妹也已經長大,已能為他人之師了。

這樣一想,宋遠橋也是笑了起來,歎了口氣,道:“罷,三弟說的是啊……今後青書也多勞小師妹費心了。”

瑤光笑著點頭,牽起宋青書的手,“我帶青書去見師父,兩位師兄還有話要說吧?”

她笑看二人各一眼,回頭看向宋青書。

宋青書乖覺地向父親和三師叔行禮,一臉燦笑地跟在瑤光身後走了。

宋遠橋目送二人,看向俞岱岩,道:“三弟,這次出去,路上不太平吧?先前峨嵋派兩位師妹遇險,後來怎樣了?”

俞岱岩言辭簡潔地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但他和瑤光分開那一日的事情卻隻能說個囫圇。

宋遠橋沉吟片刻,道:“如此說來,從那個神秘人手中救出峨嵋派紀師妹的是小師妹了……她不願說個中始末,自然有她的道理,想來小師妹會與師父說明,也無需你我兄弟太過擔心。對了,三弟,你說……小師妹已練成劍芒?”

俞岱岩點頭,複將當日所見繪聲繪色地描述一番。

宋遠橋怔了怔,歎道:“萬中無一,天賦奇才……我武當有此傳人,實是萬幸。倘若五弟也在,該有多好。”

俞岱岩心中也是一痛,上前握住宋遠橋手掌,沉聲道:“五弟吉人天相,定會平安無事。”

宋遠橋也知失言,勉強笑笑後忽道:“小師妹帶著青書去見師父,不若我們也去看看,如何?”

“正有此意。”俞岱岩笑著點頭,“大哥怕也要大吃一驚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最討厭大人過度自謙總說“我家孩子笨啊,什麽都不會啊,你家孩子才聰明啊”,然後兩家大人爭相貶低自己孩子誇對方的,有意思不?大人倒是成全了自己顏麵,我聽著可不爽了,孩子就沒有尊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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