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後,飛揚策劃的地產廣告已經拍攝完畢,樣片出來那天,張靖陽非常熱情地要請小秀吃飯,並依照她的意願,地點選在市裏最出名的一家素食館。
裝修得古色古香的殿堂內,空氣裏流淌著世外桃源般的氣息,古箏的琴音回**在耳畔,張靖陽和小秀分坐在一張雅座的兩端,桌上擺放著各色美食。
張靖陽從隨身的文件袋裏取出一張照片,放在小秀麵前,用充滿欣喜的口吻說:“你看看拍攝效果,真的很不錯,二天以後,平麵廣告就會在幾家報紙同時登出了。”
小秀淡淡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滿惆悵。
張靖陽靜靜望著她麵容消瘦,目光黯淡的樣子,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讓她蒙受了多大的苦難,懷著愧疚的心情,他又將一張支票推到她麵前:“這是這次拍攝的報酬。”
小秀連忙搖著頭將支票推回去:“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這次就當是我義務幫忙吧!”
張靖陽不容抗拒地將支票放進她的手提包:“這怎麽行,這是你應得的。”
小秀仍然固執地把支票拿出來,拍在桌上:“你幫我太多的忙了,這錢我絕對不能收!”
幫了你的忙?這女孩實在太善良了,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呢?張靖陽默默地想著。
很久,他緩緩低下了頭:“我都是在幫倒忙,那天我不應該帶你去萊薇酒店的!”
“不,不是這樣的。”小秀連忙搖頭,“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讓我看清現實,不要再作白日夢!”
張靖陽心底又是一陣感慨,考慮片刻他又說:“這樣吧,你既然不肯收我的支票,那麽,下周跟我一起巴黎,我負擔你全程的費用!”
小秀頭頂仿佛劃過一條閃電:“什麽,巴黎?”
張靖陽輕輕地點了點頭。
小秀掩著張得大大的嘴:“你為什麽會去巴黎啊?”
張靖陽淡淡地笑著說:“我最深愛的女孩的墓在巴黎,每年她的忌日,我都會到她的墳前為她掃墓,一個女孩孤孤單單流落在異國實在太寂寞了。”
“你們已經開始正式約會啦?”小秀剛要問那個女孩是誰,聲後卻響起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驚詫之中,她和張靖陽一齊回過頭,看見羅紫蘇挽著賀軒的手,佇立在他們身後。
這是事隔一周多來,小秀和賀軒的第一次重逢,可感覺上,如同間隔了十年,彼此的麵容上都有滄桑的表情,而且都削瘦不少。尤其是小秀,因為暴瘦了十多公斤,變成了一個小臉蛋的美女,穿著白色連衣裙端坐著,就像是一朵剛出水的木蓮花,使得從轉頭的那一刻起,賀軒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她的臉。
而他的未婚妻羅紫蘇此時眼睛也沒閑著,眯著眼打量了張靖陽一番,又笑望著小秀說:“餘小姐,你還得感謝我們呢!若不是我們,你和張先生也不會這麽快就走到一起了。”
聽著這樣尖酸的話,小秀心底怒火翻騰,鐵麵怪,你是眼睛瞎了才會選這樣的女人!可她的心已經死了,甚至懶得和他們多廢話一句,隻想找個能讓她吃下飯的地方解決晚餐,於是,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麵無表情地對張靖陽說:“我實在沒有心情對著惡心的人渣吃飯,咱們換個地方吧。”
張靖陽點了點頭,順勢摟過小秀的肩膀,親密地朝門口走去。
就在他們準備穿過大門的時候,一隻大手忽然由身後介入他們之間,兩人驚詫地回過頭,看見那隻手的主人正是賀軒!
不由分說,賀軒揚起手朝張靖陽的眼睛就是一拳。隨著轟的一聲,張靖陽連**一聲都來不及就重重跌倒在地上。四周的桌椅被撞得歪七扭八。打人的家夥此刻看起來就像隻發怒的獅子,雖然麵無表情,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栗,而且張靖陽的倒下似乎並不能讓他滿足,他掄起拳頭又打了下去。
“畜生,這記拳頭……還有這記,是我一周以前就想還給你的!”
張靖陽被打得悶不吭聲,小秀連忙衝上去拉住他的手,卻無法熄滅他的怒火。
“讓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小子,我憋得太久了……”
賀軒完全沒有想到,在經過那天衛生間裏的一番談話後,張靖陽還是沒有絲毫收斂,居然還是這樣不知廉恥地與小秀在一起,忍到這個地步,他的憤怒已至極限,再也無法控製心底的血氣和拳頭。可小秀卻不明白其中的內情,眼見張靖陽被打得渾身是血,她的忍耐也達到了極限。
啪——的一聲,小秀繃緊的手掌用力打在賀軒的臉上,清脆的響聲久久回**在寬敞的店堂內。
盡管,在看到他英俊的麵頰上泛起的紅色掌印,心裏掠過一絲後悔。
“你……你打我?”賀軒捂著紅腫的臉頰,瞪大眼睛望著她。
“就當是為你的婚禮提前放的鞭炮!”小秀說完,扶著癱在地上的張靖陽,挺著脊背,頭也不回地邁出店門。
幾天以後,小秀與張靖陽正式確定了前往巴黎的行程,恰巧,尚媛的第一趟登機實習也是前往法國,於是,張靖陽就訂了那趟班機,打算三個人一同前往巴黎。
二十年的夢想一朝即將實現,小秀的心裏不知是激動,是心酸,還是惆悵。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徹底未眠,一個人躲在廚房裏,洗菜,切菜,和麵,做點心……眼淚一顆顆落在食物上。
我要去看一看他曾經走過的盧浮宮,第一次躺在他臥室的大**,做夢時曾經到過的街道……等到從巴黎回來的時候,餘小秀,你將脫胎換骨,變成一個全新的自己!
同樣的夜晚,賀軒獨自躺在臥室的**也是輾轉反側,自從與小秀分別以來,他每晚失眠,即便好不容易閉上眼睛,黑暗中浮現的也都是她的身影,他再也離不開她了,這種感覺,簡直比死還要痛苦。
第二天早晨,賀軒拖著疲憊的腳步,推門走進經理室時,在辦公桌上發現一個十分眼熟的餐盒,打開一看,裏麵整整齊齊擺放著他平時最愛吃的點心。
胸口忽然一陣沉悶的疼痛。
他立即喚來陳誌東,一問,果然是小秀來過了。
“她是提著行李箱來的,說要趕十點鍾的飛機去巴黎,這是最後送你的禮物,另外……”陳誌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她是和一個帥哥一起來的,我記得小秀好像管他叫‘靖陽’。”
他要和張靖陽一起去巴黎?賀軒的心竟像原子彈爆發那樣爆炸開來,攥緊拳頭重重地砸在辦公桌上。
“你確定那個人是張靖陽?”他狂怒地朝陳誌東吼道。
“小秀是這麽叫他的。”陳誌東從來不曾見到他這麽憤怒過,嚇得麵色蒼白,雙腿發軟。
“這個女人,還有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隨著又一聲足以震塌天花板的怒吼,賀軒一腳踢開椅子,如一道閃電般,不顧一切地衝出公司,駕車朝機場奔去,不僅僅是因為離不開她的美食,也不是因為她樂觀的性情,而是因為她已經離不開她這個人,賀軒的心跳從沒有像今天這麽劇烈過。
前往機場的**上,車窗兩旁的風景如潮水般朝身後退去,模糊的光影全是倆人共同擁有的記憶。
不要走,小秀!你不能走!他在心底發出無數聲呐喊。
鋪著白色玻磚的機場候機廳,淡淡的陽光透過頭頂巨大的透明玻璃窗直直地傾瀉在大廳中央,嘈雜的人群或是推著沉重的行李車,或是背著大包行囊,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的奔赴著下一個終點,掠過的微風散發出冷漠的氣息。
穿著空姐製服的尚媛從工作區走出來,和從候機廳外走來的小秀緊緊擁抱在一起,張靖陽高大的身影佇立在她們身邊,猶如護花使者。
“小秀,這個家夥也不比鐵麵怪差嘛!看來你最近真是在走桃花運。”尚媛附著小秀的耳邊,輕輕說著。
“你這家夥,說什麽呢!”小秀紅著臉,一把將她推開。
望著這一對親昵的姐妹,張靖陽淡淡一笑:“小秀,你先跟尚媛從VIP通道進去,我隨後就來。”
小秀麵露疑惑:“你不跟我們一起進去嗎?”
張靖陽擺擺手:“不用,我要等一個朋友,交代點事情。”
雖然心裏覺得奇怪,小秀也沒有過多地盤問,跟著尚媛先朝安檢處走去。
等到離開張靖陽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尚媛忍不住發問。
“你和鐵麵怪真的結束了?”
“沒有結束,我們從來沒有開始過。”
“別騙人了,你心裏想什麽,臉上都寫得清清楚楚。”
“我會忘了他的,從巴黎回來以後,我就會忘了他的……”
尚媛憂心忡忡地望著小秀恍惚的麵容,她的淚就含在眼眶,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似的。
她沉重地歎了口氣,卻什麽也沒有再說。
十分鍾以後,小秀作為第一個客人走進了飛往巴黎航班的機艙,一個人坐在空****的座位上,窗外日光刺眼,令人眩暈。於是,他抬起手,就這麽不經意的擋了一下,眼前卻突然出現一片純白的世界,縹緲的像霧一般的影子。
上一次從巴厘島回來,她和賀軒並肩坐在座位上,仿佛還是昨天的事。
“你站住!”
機場的另一端,候機廳裏,一聲咆哮喚住了徘徊於大廳的張靖陽。
他緩緩地回過頭,看見氣喘籲籲的賀軒。
“你果然來了!”他笑著說。
“你別想帶她走!”他緊緊地掐住他的手臂。
“她已經上飛機了。”張靖陽淡淡地說。
“你……”賀軒咬住嘴唇的同時,幾乎要再次揮出手臂。
然而,張靖陽用手卡住了那隻手臂,同時,將一本機票放進他的手裏。
“這是給你的。”
賀軒打開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那竟然是飛往巴黎的機票,上麵寫的是他的名字。
他愣住了,整隻手臂都在顫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抬起頭,迷茫地望著他的敵人。
“不用謝我!”張靖陽依然是淡淡的口吻,“我並沒有原諒你,但是你上次的話提醒了我,這是我對羅紫蘇的報複!”
他的微笑玄妙而不可捉摸。
賀軒也跟著釋然一笑。
“原來你早做了這種打算!”
他們互相注視著對方,然而這一次,眼光中少了凶狠和仇恨,多了一種豁達的平靜。
“這並不是我的決定,是那天晚上康琳讓我這麽做的,到了巴黎,記得為我到她的墓前獻一束紅玫瑰,這是我每年的慣例。”張靖陽說。
“也是我的。”
機場上空的白雲仿佛是被來往忙碌的空中客車衝刷得幹幹淨淨,單調得隻剩如深海般蔚藍的天幕。又一架飛機從跑道上騰空而起,傾斜的離開地麵,小秀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隨時能夠感覺到飛機即將騰空而起的緊張氛圍。
張靖陽怎麽還沒有來?四周都已經是密密麻麻的乘客了,她轉過身,透過狹小的窗戶,靜靜望向地麵,跑道、綠化帶、候機大樓……幾分鍾後,這一切都將如漲潮般被漸漸淹沒,淪為一整片虛無的灰白。她不敢再想下去,生怕心髒無力承受起伏的撞擊,然而,就在她轉收攏目光轉過頭的時候,卻在身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賀軒?”
坐在她旁邊的賀軒輕輕一笑:“不是我,還有誰?”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怎麽就不能在這裏呢,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去巴黎旅行也不叫上我,你法語又不利索,到那裏不怕迷**嗎?死丫頭,膽子還真大。”
“你怎麽能去巴黎,你不結婚啦?”
“結啊!不過我不喜歡把戀愛和婚姻當成二回事,所以打算先戀愛再結婚!”
“戀愛,和誰啊?”
“和你啊!即便是在巴黎,我要天天吃你做的飯,讓你替我打掃房子!答應我,好不好?”他把臉貼在她的臉頰上,眼睛望著窗外的藍天。
仿佛是在夢裏,一時間,百般滋味一齊湧來,小秀一邊流著眼淚,一邊點頭。
“好。”
在一萬米的高空上,鐵麵怪和他的新女友緊緊擁抱在了一起。